其实,当聂清颜知道聂玲珑死了之后,倒是久久未回过神来……
一开始还以为是江浊开的玩笑,她并不在意地道,“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浊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在这不同在青岩村,谁都可以要你的命。”
持筷子的手一顿,聂清颜错愕地看着他,“你当真?”
“自然是当真,之前不也传出有人害她给她的饭里下泻药么?”
不对,若是那传闻传出来,那侍女的下场聂府的下人都知道,也定能起杀鸡儆猴的作用,又怎可能还会有人明知那样做会丧失性命,还要白送一条性命?
清颜皱着眉,喃喃道,“不应该啊……”
江浊垂下眸来,解释道,“害她的人是她的贴身侍女莺儿,而之前杀的人正是那莺儿唯一的朋友。”
“她朋友估计是为她而死,她心中有芥蒂,便直接同聂玲珑同归于尽了。”
“……”
愣是发呆了很久很久,聂清颜才回过神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胸中郁闷得很。
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得知聂玲珑死了的消息,心中却倒也没有侥幸,反而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聂清颜抬起头,问道,“那她死后可是归于天界?”
江浊冷下眸来,私自闯入凡间扰乱姻缘,污蔑玉君清白强嫁于他浊玉宫,陷害仙子入销魂井,即使回到天界又如何?她背负几重罪名,也应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那些代价,自然是比被下毒害死更要残忍了。
他抬起眼,又恢复往常模样,淡淡道,“自是。”
聂清颜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
“怎么?”江浊挑起眉来,“现在觉得她可怜了?你可别忘了,在天界她推你掉了销魂井,如此大的恩怨,就不计前嫌了?”
并不是。
她忽然想起郁青对她说的话来:郁青说,冤有头债有主,即使她同天界的聂玲珑有着恩怨,但下了凡抹去记忆的聂玲珑却是不知,若无辜的人承担着这份仇恨,岂不是不公平?
她摇摇头,唇角却是微微勾起,“她回到天界,那自是要好好处置了。”
奇了怪了,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她却将天界的和人间的区分开来,名曰冤有头债有主,不也还是讨人嫌么?
对上他略微不满的眼神,聂清颜解释道,“在这人间,她也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若在她死后我心存侥幸还沾沾自喜,那不就是白眼狼么?”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清颜那样想,他也只好顺从,只道,“到那别哭得太猛,你如今可是怀着孩子,郎中说情绪可不得过分波动。”
摸了摸扁平的小腹,清颜的眸光也柔和了下来,“为了孩子,我会注意些的。”
他们的孩子,如今已经有两个月了。
看到聂戒这般消沉,这种时候也不能将这消息告诉他,只能默默陪着他了。
站得久了,腿有点酸,她看了江浊一眼,他便立马跑了过来,问向聂戒道,“太傅,你坐会吧。”
清颜抚着他的肩,附和道,“是啊爹,如今这种情况,可不能垮了自己。”
他可是聂府的顶梁柱,两个女儿一个嫁人一个死去,他若是垮了,估计聂府也会垮。
聂戒终是妥协地跟着他们走,“好好好,我坐会。”
耳旁还能听见秋生凄惨的哭声,清颜不禁心头一紧,望了眼正堂里穿着丧服嚎啕大哭的秋生,只叹一声。
丧女之痛,的确是难以弥补的。
真是可怜人。
凡间的人自是不知道聂玲珑只是天界下凡,死后便归于天界。只知人这一辈子只能活这一次,若真死了,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就如现实生活中自己的爸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一想到父亲,聂清颜便不禁红了眼,说到底,她其实也是个凡人,没有好几条命,也不会长生不老,出了这世界中,她便再也不是聂清颜。
她只是个孤儿。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孤儿。
清颜舒了口气,想将心中的哽咽全都吐出,奈何胸中似是堵着几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江浊发现出她的异样,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满脸忧虑。
她摆了摆手,轻声地回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整张脸惨白成那样,估计刚才是真站得久了。
江浊直接将她抱起,对着聂戒微微颔首,焦急道,“我看清颜吃不消了,我送她先去休息休息。”
聂戒愣了愣,看着她苍白的脸不禁心头一紧,只招呼道,“快快,送清颜进屋里去。”
“你别拦我,”聂清颜坐在床上,死都不肯躺下去。
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道,“我躺下去了舒服了,爹爹若是倒下了,而我又不在身边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聂戒一人守着聂府,无人照顾他,他又那么大年纪了,情况又特殊,怎么能让她在这舒服躺着而让聂戒一人守着呢?
不行,她得陪他。
江浊抚摸着她的头发,细声安慰她道,“没事,江家人已经看着他了,只要一有异样,便立马将他抬进屋中里去,你就放心吧……”
聂清颜还是不放心,“不行,我还是要去跟着爹。”
江浊整个人将她按在床上不让她跑,手轻轻抚在她的眼角上,耐心帮她擦去眼旁的湿润,说话比刚才还要温柔耐心,“清颜,想想我们的孩子。”
她身子一僵,本以为自己在聂玲珑的葬礼上毫无波澜的,谁知竟让她想起了父亲……
清颜耷拉着头,为了他们的孩子,她终是不能再去,只好妥协地躺下,“行罢,我躺一会儿,若是爹扛不住了再喊我,我去扛。”
江浊轻笑出声,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怎可能还要你去扛?太傅扛不住了,我帮你去扛。”
聂清颜闻言,终是放心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也渐渐疲惫下来,她耷拉着眼皮,软绵绵地应了一句,“好。”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也谢谢有你在我身边。
她向来都是独立惯了的,向来都习惯自己扛自己承受,如今有一个人撑起了她整片的天,而自己只需依仗着他,也压根不用自己扛。
这种感觉,真好。
聂清颜带着笑容进入梦乡,江浊定眼看着她的睡颜,唇角也微微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