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倒坦然,见郭芙嘲笑,也不避不闪,只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郭芙,带着醉人的温柔。郭芙笑了一刻,见杨过依然好脾气地站在原地,仿佛他自来就是个和善敦厚的脾性似的。郭芙自己倒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嗔道:“你怎么不擦脸上的雪,不冷么?” 杨过不答话,修长的手指指一指脸上的寒雪,左手一摊,仍然好脾气地看着郭芙。郭芙粉唇撇一撇,小声地嘟囔道:“偏你事多……”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随身的一方手帕,掷在杨过怀中,没好气道:“还不快擦擦?” 哪知杨过只管接过手帕,托在手掌上细细地打量。郭芙的帕子上旁的没有,只在一角细细地绣着一枝桃花,花瓣只懒懒地绽开三四片,一丝丝淡红的花蕊顶着嫩黄的尖尖,调皮地探出了头,仿佛十几岁娇娇俏俏的女孩子一般,珊珊可爱。杨过细看,不觉莞尔,见过桃花的人都知道,每到春来,桃枝的花叶并不同开。哪知郭大小姐的帕子上,碧玉似的桃叶三三两两地簇拥着鲜艳娇美的桃花,好不热闹! 杨过一想便知这是郭大小姐自己的创意,本想开口笑她几句,但再打量一下帕子,只觉青翠欲滴的桃叶伴着明媚娇俏的花朵,好似天心月圆一般,心中有说不出的圆满,便手指只摩挲这那支桃花,不说话。 郭芙见他如此,便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手帕,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哼,爱用不用!”话虽如此,到底是拿那手帕将杨过的一张俊脸上的雪拭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偶尔“不小心”力气大一些,杨过有些龇牙咧嘴而已。 杨过见郭芙将手帕放进袖囊中,有些依依不舍暗示道:“想我自幼孤苦,从来没见过手帕,也没用过……”郭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么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用什么手帕?你瞧我爹爹,就从来不用……”说着,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认郭靖手中自来没拿过手帕后,肯定似的点了点小脑袋。 杨过见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又怕郭芙误会自己婆婆妈妈,忍不住辩解道:“郭伯伯可和我不一样,他有郭伯母……”郭芙一呆,歪着脑袋想了想,心道:我妈确实经常替我爹爹擦汗,他说的倒也不算错……嗯,等杨过以后再见到龙姑娘,龙姑娘难道不会用手帕擦汗么?他现在就急什么呀! 郭芙心中想着,双眸不禁向杨过打量过去,脑海中却在描绘杨过与小龙女重逢后,杨过练剑累了,小龙女便掏出自己的手帕,细心地替杨过将面上的热汗一点点的擦去……郭芙心道:“杨过肯定会乐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找也找不见的。”这般想着,郭芙的心中却有股无名火被燃起,却也宣泄不出来,她再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杨过,觉得他含笑的俊脸和自己心中那个乐得眼睛眯成缝的杨过渐渐地重合到了一起,她冲杨过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杨过不明就里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琢磨不清郭芙的想法,她是不是又嫌弃自己向女孩子要手帕,有些过于孟浪了?还是她又误会自己向其他人也要过手帕,是个登徒浪子?杨过疾走了两步,想张口想郭芙解释,可又怕自己拿不准郭芙的主意,反而越抹越黑。 郭芙被一阵雪风刮在脸上,心中的无名恼意倒稍稍地冷了下去,她心中暗暗疑惑:我无缘无故地同杨过置什么气?我干嘛一想到他和他师父就这么恼火?她们两个又与我何干?这般想着,心中渐渐平静下来。郭芙又低头寻思了一下,暗道:我瞧他师父从没用过手帕,他说不定真的只想要一个手帕呢?倒显得我舍不得东西了。 郭芙这般想着,便从袖囊中掏出手帕,回身掷到杨过的怀中,道:“给你——”到底有些气难平,又道:“你师父要拿它给你擦汗也行……”说罢,便别过头去不理他。 杨过忙伸手接过手帕,正待喜滋滋地要向她道谢,不想郭芙的话又让他一呆,不解郭芙怎么又扯到了小龙女的身上,他便白着脸将手帕还于郭芙,道:“你,你疑心我会把你的东西送人?这我也不要了!” 郭芙只气得涨红了一张芙蓉面,她大声道:“你爱要不要,是我求着你要的么?”说罢,将那方手帕抓在手里要塞回袖囊中,却三下五下地都没有收好,气愤之下,索性将手帕抽出来,只觉上面的朵朵桃花,都含着灼灼笑意嘲弄自己,她越想越气,便将那手帕捏在手中一撕,偏也没有撕坏,只上面的几朵桃花被胡乱扯的歪七扭八。 杨过在一旁又回想了一遍方才两人的对话,心中暗暗惊道:“不好,方才我同她提郭伯伯郭伯母,她那颗宝贝脑瓜怎么就想到了我姑姑?定是又误会了”杨过边想边伸手从郭芙手中抢救那方手帕,陪笑道:“都是我不好,你饶了它吧!” 郭芙见杨过又来纠缠,心中的莫名委屈像水中的气泡一般,越升越大,她撇撇小嘴,偏偏执拗起来,将手中的手帕团成一团,气呼呼地扔到了雪地上,推了杨过一把,便不再理他。 杨过忙把手帕捡起来,见那只桃花虽然被扯得皱皱巴巴,所幸颜色如昔,依旧明媚鲜艳。他捧着手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面上的笑意如水中的涟漪一般层层漾开,他心中笃定道:“难道芙妹终于开窍,懂得吃醋了?”这般想着,心中又是着急同她和好,又是想多看一会她含酸带嗔的模样,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真是甜蜜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