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的婚车出了郢都东门,又围着郢都绕了三圈,才向着曲阳的方向而去。 车内的楚泠心绪慢慢平静,车外的景渊也不再出声。 楚泠坐累了,开始在车里躺了下来。“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楚泠想,前几天她去了一趟云梦泽,见一见靳瑶的父母,项寻的外祖父母。两个老人家白发苍苍,身体却还硬朗,精神也不错。楚泠仍记得靳老夫人见到她时,一下子哭的晕了过去。 “听闻你早就回到宫中。”靳明虽然也颇为激动,但是依然冷静。 楚泠一边为老夫人快速施针,一边快速思索应对之策,难道要她说她这个冒牌货不敢来吗? 老夫人幽幽转醒,拉住楚泠的手不放,“你这孩子,这些年都去哪了?怎么不回来哪?让我和你外祖好生担心,以为你跟瑶儿一样去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楚泠的手一直在靳老夫人的脉门,很担心她再有事,谨慎的说道,“外祖母,寻儿当年被宫女护着逃了出去,却摔下了悬崖,幸好被桃园医谷的公孙谷主所救,但是却想不起来之前的事了。”楚泠快速的说完这话。 靳老夫人虽然握着楚泠的手,还是为着楚泠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担心不已。 “外祖,”楚泠看向一直皱眉的靳明,“寻儿回到郢都之后,才慢慢想起旧事,当时并不知外祖和外祖母隐居在这里,而昭誉和项纯正在谋划王位。” 靳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昭誉向来狼子野心。” 楚泠不可置否,继续解释道,“后来我回了靳府,他们告诉我您二老在这里,外孙女当时就要来看你们。可是,当时项昌盯得紧,事实上,我一入楚国就被围杀。所以,除了昭府、靳府,我哪也不敢去。舅舅告诉我,您这里,应该也有人盯着,寻儿不能连累二老。” “项昌那个恶贼!”靳老夫人恶狠狠的说道,“终究得了报应!” 楚泠点了点头,说道,“后来寻儿帮着公子纯即位,为父母报了大仇。”楚泠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当时项昌看到我,吓的要死。” 靳老夫人看着楚泠,哭道,“你是跟瑶儿太过相像了!” “寻儿在那一夜梦到了母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寻儿笑,然后就走了。”楚泠选择性的说道。 靳老夫人和靳明对视一眼,颇为惊讶,靳老夫人说道,“有一天晚上,我们也梦到了瑶儿,说大仇得报,要走了。次日就听说新王登基。” 楚泠后背冷汗淋淋,她可是一个无神论者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闻你要嫁到晋国去了?”靳明问道。 “是,当时新王即位,寻儿一早就想来这里,接二老回郢都。可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兄将瑶光宫给了我,王后。。。唉,寻儿在医谷那么多年,自是不在意所谓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只是那里是寻儿长大的地方,有太多母后的记忆。宫墙之内的日子,唉,不说也罢。” 靳老夫人点了点头。 “后来晋国来提亲,王兄和昭誉没有问过我,就拒绝了。没想到晋国联合齐、燕来攻打楚国,这一战,就是大半年。”楚泠继续说道,“最终还是寻儿应了婚事,战事才作罢。” “你母亲早就为你订下了晋国长公子,昭誉不知道吗?”靳明皱眉问道。 楚泠嘲讽一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私心。” 靳明点了点头。 楚泠见靳明被说服,心下松了一口气。 “你母亲为你订下了好亲事,你嫁过去之后,莫要以楚国为念。”靳老夫人说道。 楚泠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靳明也没有出言反驳,楚泠明白,二老是被楚国公室伤透了心。 “晋国公室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你不用担心夫君会被莺莺燕燕抢走,不用担心其他女人先于你生下孩子,当然,也不会后于你。只有你,可以生下他的孩子,这是很重要的。”靳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楚泠娇羞状点了点头。 楚泠在云梦泽待了三天,陪靳明下棋练剑,陪老夫人生火做饭,祖孙三人其乐融融。 最后楚泠离开的时候,靳明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祖孙能有这三日之聚已是天赐,以后不必再来,不要以我们为念。” 楚泠眼圈一红,说道,“寻儿不孝。” 靳老夫人交给楚泠一个暗红色小盒子,说道,“这本是你母亲应该在你出嫁前准备给你的,可是你母亲不在了,他人未必想起此事,外祖母为你备下了,去晋国的路上再看。” 楚泠疑惑的接过盒子,狐疑的看一眼已经背过脸去的靳明,看一眼一脸神秘的老夫人,点了点头。 楚泠当然没有等到今天才拆开盒子,事实上,她回去的路上就拆开了,盒子里是一盒丝帕,质量上乘,是卓家的丝,当年卓铎送她一块质量上乘的丝帕,跟这个一样。 楚泠想不出靳老夫人送她一盒子丝帕做什么,是怕她出嫁准备的丝帕不够用?楚泠看一眼上面的图案,似乎是山水画,她没多想,就笑着合上盒子放在一边了。 楚泠躺在婚车里忽然想起这个盒子,这婚车她今天虽然第一次见,但是墨平墨静和项芷昨天过来置办车里的用品,也许盒子在这里。楚泠一翻身,伸手翻起多宝格,里面都是一些小东西,虽然繁杂,但是都很实用,果然发现了那个盒子。 楚泠拿出盒子,盒子表面花纹已经模糊不清,正欲打开盒子,忽然有人敲了敲车窗,楚泠侧脸看过去。 “公主,是否需要生火做饭?”靳安在窗外问道。 “我们到哪了?” “巫山。” “好,去安排吧!” “诺!” 巫山地界,离桃园医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马车停了,车门从外打开,车外的阳光有些耀眼,楚泠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 “公主,”墨平说道,“景将军下去安排了,公主要不要下来活动活动?” “也好。”楚泠说道,随手将盒子放回多宝格之上。 楚泠下车之后,发现后面车上的昭萱脸色发白的正被侍女扶下车,楚泠无奈的摇摇头。 墨平墨静侍立两侧,扶着楚泠,轻声说道,“仲萱有点不舒服。” “你们跟她一处?”楚泠其实并不知道后面那么多马车里都装的什么,坐的什么人。 景渊那边已经搭好了简易的行军帐篷,请楚泠过去。 “扶昭萱过来。”楚泠对墨平说,然后跟墨静一起去帐篷了。 昭萱脸发白,腿发软,被两个婢女搀扶着走到帐篷门外,恰巧遇到赶过来的景渊。 “景将军,”墨平行礼。 景渊点了点头,说道,“我来请示公主,午膳有什么要求。既然女官在,劳烦你了。” “景将军客气。”墨平淡淡的说道。 一问一答间,昭萱一行人进了帐篷。 “才出了郢都,你怎么就成了这样?”楚泠看一脸惨白的昭萱,关心的问道。 昭萱被扶着坐下,一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楚泠走过去给她诊脉,说道,“无事,就是晕车。” 昭萱点了点头。 “公主,景将军在帐外,问公主午膳有何要求。”墨平问道。 “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就吃什么吧!别耽误太久,晚上我们尽量赶到巫县。”楚泠说道。 “诺!”墨平准备出帐。 “等等,”楚泠忽然说道,“让他送些热水过来,你去拿一些酸枣子,给萱儿泡水喝。” “诺!” 待墨平出去,楚泠又给她针灸,昭萱觉得恶心的感觉没了,也不晕了。 “寻儿,给你添麻烦了。”昭萱有些不好意思。 “萱儿,”楚泠担忧的看着昭萱,继续说道,“这才刚出了郢都,到郢都还得半个月,你这身子如何受得住?不然你回去吧!” 昭萱一急,赶紧跪下,说道,“公主,臣女作为陪嫁女官,已经发出了明旨,焉可半途而废?这样回去岂不是灭门之罪?”说完赶紧磕头。 楚泠被她吓到了,扶她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情同姐妹,只是不忍看你受颠簸之苦罢了!” “公主尚可忍受,萱儿一定也可以。” 楚泠心想,“我们不一样。”可是终究也没说出口。随即无奈的说道,“随你吧!” 用过餐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行,景渊也知不可留在山中过夜。可是终究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太阳落山之时,一行人还没出山。 景渊看了看周边环境,隔着车门问道,“公主,我们是歇在山里,还是继续赶路?” “但凭景将军做主。”楚泠在车内淡淡的说道。 景渊心里一阵叹息,对一边的伏江说道,“伏副将,天黑前找一处妥善之处安置车队吧!” 伏江点点头,带人打马超越队伍前去寻找了,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悬崖底下,背风之处安营扎寨。 各营帐安歇之后,景渊和伏江四处查探一番,又会和了靳安,说道,“公主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靳安一抱拳,说道,“景将军辛苦。” 景渊让伏江先去休息,一个人骑马在营帐周围溜达。 夜色渐深,有一层薄雾在山中缓缓铺开,风声咧咧,吹得景渊的脸有些潮湿。 午夜之后,忽然一道破空之声直奔主帐而来。在侧面巡视的景渊只来得及看到蓝光一闪,“有刺客!”景渊大声喊道,随即拔剑守在队伍外围。 靳安睡的极浅,听到景渊呼喊,睁开眼,箭擦着他的耳边直奔主帐过去。 “公主小心!”靳安撕心裂肺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