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夏槐从镇上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地里都收工了,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她四哥曲冬冬在那等她,“老六,你咋那么磨叽呢,咱大姑回来了,咱奶让都去老院吃饭,家里都锁门了”曲冬冬是被她爸派来给她报信的,心里不情愿,嘴上就带了情绪。 “知道了,我回家一趟,再去奶家。” “女生就是磨叽,我可是把话带到了,你爱去不去”她四哥连等都不等她就跑了,大姑来可是带了好吃的,他急着呢。 曲夏槐回家开了门把肉皮放在盆里扣上,又喂了家里的猪和鸡,洗了把脸才不紧不慢的往老院去。 这还是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要见到她大姑一家,边在路上走边回忆之前她大姑一家的行事风格。 她大姑家住在市里,大姑父在木材厂上班,她大姑是少数的嫁到镇上的乡下人,并且过得还不错。 这就好像山窝窝飞出个金凤凰一样,一回农村就被巴结奉承,导致她大姑姿态高的很。一家子都眼高于顶,看她们就一副乡下土包子的嘴脸。 记得有一次曲三河带着她去了趟她大姑家,她大姑家的哥姐们坐在沙发上矜持的看电视,怎么都不和他俩说话,她脱了鞋进屋,穿的袜子破洞了漏脚趾,她大姑当着她面擦地板擦了五六次,她发誓她虽然袜子破了,但绝对不脏不臭的,她大姑和她那三个哥姐就好像她是脏东西一样,让她羞愧的想找个洞钻进去。 种种原因导致只要一说去她大姑家,她铁定不去,宁可自己在家饿肚子也不去看那个脸色。 所以她一点不像她四哥那样,一看大姑来了,就兴奋地往老院跑,要不是家里规矩不允许长辈来了,小辈不露面,她宁可在自己家喝凉水,起码舒心。 到了老院满院子孩子大人的,厨房也是她妈和大娘二娘做饭,她爸和她姑父和大爷二大爷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爷,姑父,大爷二大爷”先招呼一遍,再进正房她爷奶的屋子,“奶,大姑”,她大姑盘腿坐炕上和她奶唠嗑,炕上还摆了开了封的月饼和糖。 “夏槐回来了,给你半块月饼吃,这是城里头过八月节吃的月饼,看你们也都没吃过,给你们尝尝,一般乡下人家是吃不着,也都没见过吧”,她大姑给她掰了半块月饼,青红丝五仁馅的,盘着腿那一副见不得别人没见过的世面的样子。 她奶还在一边附和,“这老些也得不老少钱吧,买这玩意干啥,市里人爱吃,你留着送礼多好。” 曲夏槐真是懒得理她大姑,说了句“我不吃”转身就出去了。 就这一下又给她大姑气到了,她在院子里都听见她大姑跟她奶说,“老三家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孩子咋教的也不知道。” 曲夏槐听见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白眼都翻到眼抽筋了。 她大姑最喜欢说教,这些侄子侄女没有一个没被她说教过的,张口闭口的“没规矩”“小孩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如果真是规矩大也罢了,她自己家孩子就哪都好,三个孩子惯的瞧不起人,还没规矩,见着长辈不知道招呼,她都不只一次看见她们三个在她奶家偷着翻柜子找东西。 等魏花她们厨房做好了饭,摆好桌子,一共摆了两桌,要大人先吃吃完了小孩再上桌吃,她大姑家三个孩子已经围着桌子坐上了,没等大人动筷子,就已经先动手抢着夹肉吃了。 她们家规矩,大人吃饭有客人来的话,先可着男的上桌吃饭,女的有位置就可以上桌,没位置就等着,小孩是排在最后的,有位置就坐,没位置就站着。 曲夏槐非常唾弃这破规矩,她感觉她内心那点女权意识又蠢蠢欲动了。 这算是老古板思想,但是也不代表曲夏槐就赞同长辈没上桌动筷子,作为晚辈就不管不顾的吃喝起来。不管是市里还是乡下,断没有这种规矩的。 只不过,她大姑一家在他们老曲家眼里属于客人,哪怕孩子不守规矩,也没有人会多说一句,她爷奶反而带着纵容的心态对待他们的外孙子。 所以就养成了凡是她大姑家来,她们一家怎么做都行,全家都纵容着,导致于她大姑一家姿态越来越高,理所当然的觉得孩子上桌吃饭,耍脾气,家里大小孩子都让着是应当应分的。要曲夏槐说她大姑就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见别人黑。 她大姑带来能有二斤肉,还有曲三河拿来的两条鱼,这俩算主菜,再炒了点蔬菜,一共放了两桌子,没到五分钟,荤菜全光了。 “妈,没菜了,我还要吃”她大姑家老二喊。 “我再去添点”她大姑说着就麻利的从女的这桌站起来,到男的那桌端起溜干净的肉盘子。 她大娘赶紧站起来,“我去,我去,哪能让她姑去呀”伸手上去抢盘子 “不用不用,大嫂你们都做饭累了一天了,我也没伸手,我去盛吧”她大姑把手里盘子躲了躲。 只有她妈魏花和她二娘能看出来这里的机锋,她们三个妯娌做菜的时候是在厨房留了菜的,孩子都没上桌,可不得给留出来点,这事却不能明着说,毕竟家里来人了都得可着客人先吃,没有留下自家吃的道理。就是一般客人也有眼色,不会那么没深没浅的把菜吃光让主家为难。 这时候就能看出几个女人的道行了,她大姑哪里不知道这里的猫腻,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端着盘子硬是不撒手,就要自己去添菜。 她二娘这个助攻这时候站起来端起女桌的盘子说,“这桌也都没有了,姐你好容易来一回,多吃点,我再去添点”说着就端着盘子站起来往厨房走。 她姑一看也赶紧端着盘子往厨房去,她妈魏花这时候充当了另一个助攻,一边挪着凳子一边说“大嫂,那咱这桌挤挤吧,天晚了,让孩子也都过来吃吧,让他们站着吃就行,都是自己家人,也没外人”。 她大娘也赶紧跟着挪凳子,嘴上还喊着,“可不咋地,也没外人,挤挤一起吃吧,热闹,臭孩们,快来吃饭,站着挤挤吃吧”。 一系列发生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等她姑和她二娘端着菜回来,桌子边已经挤的满满登登的了。 算是三个妯娌联手对上大姑子了,人数上占了优势。 等菜上桌了,她大娘还故意冲着男的那桌喊她大姑家三个孩子,“你们那桌挤不挤呀,要不来我们这边吃,和你们这帮兄弟姐妹一起吃,热闹,哈哈”说完还干笑两下。 她姑哪能听不出来她大娘在挤兑她,好像在说:你看,你家孩子都坐那早就吃上了,我们家孩子刚端上饭碗,你家孩子可真懂事呢! 桌子上人多,你挤我我挤你的,筷子挥舞的飞快,抢着吃就是香。反正就是大人抢不过孩子,小孩子抢不过大孩子,也就是一人一筷子,手快的来得及夹两筷子就没了,这回可是真没有菜添了,就可着桌上的吃了。 她大姑气的僵着脸,也不在说场面话了,倒是把在旁边看热闹的曲夏槐看的乐的心里猛吹口哨。 一大家子吃饭,她总是感觉吃不饱,强挤着吃完饭,大人吃完了闲唠嗑,她先溜回家点好火烧炕,秋天天气已经很凉了,不烧炕没法住,一般都是做饭顺便把炕烧热了,今天家里没做饭,就往锅里烧了一锅开水,留着看谁洗洗涮涮用,家里连个暖壶都没有,想存点热水都没法子。 炕烧好了,洗漱好了,家里人还都没回来,曲夏槐等着灶坑里的火都烧没了,把大门又锁上,往老院来了。 刚走到老院外就听见她妹曲冬月的哭喊声,曲夏槐加紧了脚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