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死亡是一份礼物　　　　单云的爱心便当还是很好吃的。　　　　吃完之后于依感觉到自己的胃都暖和了起来，人也放松许多。　　　　她看单云收拾妥当，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稍微犹豫一下开了口，“单云……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嗯？”单云转头望向于依，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于依抓住单云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她感觉好上许多，“就是那个叫做习好的孩子。”　　　　“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单云眉头皱了起来。　　　　于依跟单云都是孤儿，在失去父母后两人在同一家孤儿院相遇。　　　　院长是一个面容看着有些严肃的女人，姓赵，大家都喊她赵阿姨。　　　　赵阿姨看着不好相处，很多孩子都害怕她，可她对大家也还不错，虽然没有办法如同真正的母亲给每一个孩子都提供足够的爱，但也没有出现物资克扣的情况，孩子们生病了也会得到照顾。　　　　爱心人士送的东西，最后都能被孩子们拿到自己手中，赵阿姨也不会强迫孩子们不停参加可以博取可怜的商业活动从中挖取钱财，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后来很多次于依都想，能够在赵阿姨负责的孤儿院里生活，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只是每一个孩子的性格各不相同，吃同一种米都能长出百样的人，更别说在孤儿院这种地方了，习好更是孤儿院里极为特别的孩子之一。　　　　习好原本不叫习好，是赵阿姨希望他能够学好才给他起这个名字。　　　　至于习好都干了什么事情？　　　　起初习好只是喜欢弄死一些小虾、小青蛙之类的小动物，这并没有什么特别，那个时候的社会没有如今发达，孤儿院后面是一座小山一片田野还有河塘，许多大孩子们会带着小孩子去岸边捉青蛙，再剥了皮钓虾。　　　　如果收获不错的话，晚上回来还能加餐一顿。　　　　像是食材处理之类，也都是大家自己动手。　　　　因为每一个人都这么做，习好的行为也就看不出特别来，除了他不喜欢将这些小青蛙和小虾一下子弄死以外，他似乎喜欢看着这些小东西垂死挣扎的样子。　　　　后来事情就变得愈发严重。　　　　开始有人在孤儿院周围挖出被弄死的猫咪、兔子之类的动物，时间再往后推有体型更大的狗也不知道被谁杀了埋在花坛里面。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皮实的很，有些孩子对此感到害怕，但大多数还是没心没肺不当回事。　　　　直到突然有一天，有一个特别不招人喜欢的孩子死了。　　　　那是一个刚来没一年的孩子，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不是咳嗽就是流鼻涕，风一吹就会发烧还特别爱告状。　　　　因为他的这种脾性，大家都不太喜欢跟他玩，但这也只是孩子之间的不喜欢罢了，做到极致也就是扭头不理他。也没谁敢打他，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大家害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　　　　可真正看见这个孩子死掉，还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报警之后也没谁想到这会是一个孩子所为，故而案件也没什么进展。　　　　于依那个时候大多都跟在启蒙的舞蹈老师跟前练舞，回孤儿院的次数较少，所以有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可后来这事情还是波及到了她的身上。　　　　于依成为了下一个被下手的对象。　　　　理由特别可笑——因为她太优秀了。　　　　在习舞上有些天赋，每次参加舞蹈比赛都全力以赴，可以拿到奖章又能拿到奖金回来补贴孤儿院的于依，是赵阿姨和大家都非常喜爱的对象。在教导孩子的时候，赵阿姨也喜欢将于依拿出来作为例子去鼓励大家。　　　　赵阿姨总是说：“你们要学学于依，看看她多么努力，跟你们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却已经这么优秀，还经常能拿奖金回来补贴大家……”　　　　每当提起于依的时候，赵阿姨那张严肃的脸也会变得柔和不少。　　　　所有的孩子都会讨厌“别人家的孩子”，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对于于依总是被赵阿姨拿来做榜样的事情也不是很喜欢，特别是赵阿姨总爱把于依挂在嘴巴上。不过看在于依总是会给大家带回礼物和食物的行为上，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又很难真的讨厌于依。　　　　大家终究还是喜欢于依多一些的。　　　　毕竟于依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很多小孩子都喜欢趴在于依的腿上，希望于依可以抱抱自己，更大一点的孩子，也有想跟于依学跳舞将来也变得这么“厉害”。　　　　那个时候于依最大的梦想，是让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能过上好的生活，能够穿上合身的新衣服，能够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能够顺利念书将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去努力。　　　　他们小的时候国家九年义务教育跟现在不一样，还是要收些书本费、学杂费、置装费、补课费等等，这些钱加起来对孤儿院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生活比较艰难。　　　　那个时候的于依，梦里想的都是孤儿院里的孩子，想着自己要努力赚钱，要好好跳舞……　　　　她跟其他普通孩子不一样，她没有失败的资本。　　　　那些说什么失败了还能重头再来的人，是因为他们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和资本，可她没有。　　　　能够被当时的舞蹈启蒙老师看重，免费拉去教学，已经是于依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了。所以她比任何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拼命。　　　　可是她的梦想全都被习好毁了。　　　　于依听说习好在来到孤儿院之前的经历非常可怕。　　　　他的爸爸妈妈常年虐待他，不仅不给一顿饱饭，喜欢讲他关在黑暗狭小的隔间里，还把他所有喜欢的东西都毁掉，甚至当着他的面杀死过他最喜欢的小狗。　　　　那是一只流浪狗，也是习好唯一的朋友，会从墙角钻进屋子里偷偷陪伴习好。　　　　在那只流浪狗死后发生了什么，习好未曾说过，大家所传言的关于习好的一切也都是外界流传的那些罢了。　　　　在习好被送到孤儿院之前，听说他在家里都快要饿死了。而他的爸爸和妈妈都在家里自杀了七天以上，尸体腐烂的臭味从屋子里弥漫出去，直到邻居无法忍耐找上门去才发现了一切。　　　　他的父母听说是喝药死的，留下习好一个在家里如同平常一般生活。　　　　虽然他的爸爸和妈妈死了，习好却还是习惯的每天只拿属于自己的一小份食物，然后乖巧的回到一片漆黑的卧室里。　　　　因为爸爸妈妈没有惩罚他，他还能多睡几天床。　　　　听说在旁人告诉习好他的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后，脸上一直木愣愣的习好竟然露出开心的笑容，用不太流畅的话说：“真的太好了。”　　　　这话让人觉得可以理解和可怜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怕。　　　　特别是想到习好竟然跟这样两具腐烂的尸体住在一起那么久，大家就对习好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习好被送来孤儿院后比较沉默，但孤儿院里的孩子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他也不算太过特别，因为大家的自然态度，习好倒是开朗了些。　　　　可后来他还是做出了这些事情。　　　　他将于依绑了起来，想要剖开于依。　　　　“我想看看你的身体里长什么样子，大家都说你很厉害……是不是因为我们身体里长的不一样，所以你才特别厉害？”　　　　年龄不大的习好手里拿着生锈的刀这样对醒来的于依说。　　　　于依很害怕，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跟习好并不亲近，却也没有欺负过习好，平常带礼物也有习好的一份，她不明白习好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后来于依被单云救了下来，而习好……　　　　他在争斗中烧毁了孤儿院，那一天火光冲天，睡着的孩子们被摇醒，大家匆匆从孤儿院里跑出来。　　　　但还是有人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又或者被大火在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疤痕。　　　　于依记得那一天赵阿姨哭得很厉害，如果不是被牢牢压住，她已经再一次冲进了火海。　　　　孤儿院就这样被烧了，连同于依曾经的梦想一起没有了，那些活着出来的孩子们都去了不同的地方，或者两名字都改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个时候大哥大才刚流行，都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东西，他们这些孩子分开后，就真的再也联系不上了。　　　　“你为什么会想起他来。”单云又问了一遍，他不希望于依想起这些东西。　　　　于依扶着额头，“只是突然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梦见习好站在火海中望着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单纯，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残忍的事情。　　　　当他杀死那些小动物和人的时候，习好以为这是一种解脱。　　　　死亡是一种解脱。　　　　只要死了就不会难受了。　　　　而他想杀死于依，一方面是因为于依的优秀有些嫉妒，另一方便却是出自对于依的喜欢。　　　　他想把死亡当做礼物送给于依。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当年的赵阿姨这么说，“他被他的父母完全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