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如梦令,压得全场无声。
孙立仁失态,黄谷农震惊,万友林喜上眉梢。
而向来倨傲,看不起旁人词作的冯志海,罕见地沉默。
台下袁云芙的经纪人梁茂才见了,顿时心头发紧,便是上回压得欧元冬抬不起头的《伽蓝雨》,冯志海见了,也只是淡淡评了句词不错,俨然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如今却脸色苍白,仿佛有一座大山压着似的,开不了口。
梁茂才知道事情悬了,额前冒汗。
身旁的袁云芙不解道:“这词,很好吗?我见着,也不比冯老师的高明。”
梁茂才苦笑,他倒希望真是如此,可再外行,也能看的出来,《如梦令》一词之美,之佳,之难得。
袁云芙的神情不悦,道:“即便这词再好,以冯老师的资历,二十年的古诗词文化功底,难道还比不得了?之前在酒席上,他们可是打了包票的!”
梁茂才心说是啊,之前花着他的公关费的时候,一个个称兄道弟,策马飞扬,将钟煜贬得一文不值,说什么翻掌可灭。
可现在,见了真章,不过钟煜现场草创的一首诗词罢了,就哑巴的哑巴,缩头乌龟的缩头乌龟,简直可笑!
梁茂才看了眼悻悻然躲在后排的欧元冬,心口滴血,疼得不行,再眼看着孙立仁腆着脸,笑得跟朵老菊似的讨好钟煜,不由捂住脸,哀嚎一声,赔钱又赔人,这买卖做得,亏得是底裤都快掉了!
台上,孙立仁道:
“钟煜,你这词写得,我做梦都不敢想。要不你掐我一下,打我一顿,看看我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你也好排解排解,忘了我刚才狗屁倒灶的话,我那是说梦话呢,不当真,论写词,舍你其谁啊!”
旁边的冯志海听了,脸皮抽了抽,盯着脚尖走到别处,和一个相熟作词人交头接耳,神情专注,好像在聊什么重要的事,对方才要与钟煜争一高低的事,似乎全然忘了。
钟煜看他一眼,既然主动认怂,他也不赶尽杀绝,做人留一线,态度直接地跟孙立仁道:“我这词,给陈鹿溪的。你这歌,又给谁?”
“当然是给你老婆!”
孙立仁立马道,又眼巴巴地看向万友林,按之前的合约,钟煜作为西遥娱乐的特邀作词人,一首词是五万块,这钱,自然得万总点头。
万友林会意,看了周围一圈,说道:“这词的水准,没有问题吧?没有问的话,我就跟钟煜签合同了。”
一帮作词人谁也没开口。
张熊鹏、王老师、李老师几个见了,神情感慨,才多久啊,钟煜又写一首好词,还把全公司的作词人压得出不了声,实在是可怕。
站在万友林身边的黄谷农却忽然开口:“我觉得不妥。”
“嗯?”
万友林诧异地看向他,其他人也全都惊了,梁茂才更是两眼冒光,充满希翼地看着他。
“低了。”
黄谷农补充道,言简意赅,说得却很认真。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五块万一首词,区区几十字,黄谷农居然还觉得低了?
要知道,钟煜还只是一个没有评级的新人,严格讲,连行内人都不算,而五万块一首词的价格,都已经快对标高级作词人了!
黄谷农居然还觉得低了?
那要多少,难不成还翻个番?
不少作词人心中不忿,觉得黄谷农也太捧钟煜了,他的词写得确实好,可再好,也有个度吧,不能把行内规矩给破了。
他们还要不要吃饭啦,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大伙全都紧紧盯着万友林,见他沉吟不语的样子,觉得以万总的深谋远虑,深入骨髓的资本家的剥削基因,肯定不会答应黄谷农的离谱提议。
而之所以没有立刻拒绝,大约是照顾黄谷农的面子。
不成想,万友林却道:“是低了,要不翻个番?”
“大气,万总。”
黄谷农轻飘飘地拍了个马屁。
万友林笑了笑,要不怎么他是老总呢?
台下一堆人的眼睛都被惊爆。
江月玲三十几的人了,都忍不住雀跃拍掌,拉着陈鹿溪的胳膊,开心道:“可以啊鹿溪,你家老公真棒!”
陈鹿溪被江月玲拉得东倒西歪,看着台上跟黄谷农、万友林道谢的钟煜,脑袋晕乎乎的,脸上挂着傻笑。
附近有人酸道:“太离谱了,一首词卖十万,高级作词人也没这价啊!”
“是啊,才几十个字,钟煜写它花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三五分钟就挣十万,还有没有天理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陈鹿溪这下是真翻身,我看梁茂才和袁云芙都提前离场了,那脸色,跟堕胎没成当了妈似的难看!”
“哈哈,我听说梁茂才为了请动冯志海几个,把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了,没想到啊,全赔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恶心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总算是遭报应了,活该!”
“只能说他是看走了眼呗,谁能想到陈鹿溪他老公能那么虎。冯志海也算是公司里顶尖的作词人了,结果人精心准备的词,被陈鹿溪他老公现场拿支笔,刷刷一写,就给比的不能看了!这谁能顶得住啊!”
“没错没错,看来以后得避着点陈鹿溪和江月玲了,有个顶级作词人当靠山,不好惹啊不好惹······听说张老师还亲自给陈鹿溪的单曲做编曲?以前他可都是只和成名歌手合作的!看来张老师的眼光很准啊!”
有个消息灵通的青年道:“大概也是被赵成拖得不耐烦了吧,我记得张老师还是赵成新专辑的制作人来着,不过这张专辑一拖再拖,都拖了大半年了还不见好。张老师选择和陈鹿溪合作,估计也是觉得跟新人合作,少受气吧。”
一个搞广告宣传的中年男人道:“说的没错,我这都已经把赵成新专辑的广告打出去了,结果一回头,赵成又跑到南边海滩去玩了,气得我们宣传部总监杀人的心都有了。这可是第三回跳票了!”
“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人是创作型歌手,写得歌好,本事高,脾气古怪再不靠谱,也得捧着不是吗?”
两个男人彼此摇摇头,觉得自己和天才格格不入,赵成的脾气性格,和钟煜的那张帅脸一样,让他们倍感不适。
随着台上合约敲定,公司真金白银地要买钟煜的词。
音乐厅里,已被姑娘们的尖叫声包围。
陈鹿溪觉得,如果眼光能杀人,那她一定已经被女同事们撕成碎片了。
《伽蓝雨》挣了五万,《如梦令》挣了十万。
曾经的浪荡子,渣男,靠着陈鹿溪养活的废物老公,如今似乎已经成了个姑娘们梦中情人似的人物。
尤其是那张脸,即便依旧和以前那般渣,还是帅气又迷人。
完全不一样了呢!
陈鹿溪鼓鼓脸,看着台上钟煜的身影,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心间来回打转。
她忽然很想让钟煜快点回来。
一个男人匆匆上台,是给她编曲的张熊鹏。
他走到万友林身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别扭道:“万总,赵成刚才联系我,他新写了首歌,自己非常满意,想临时加入新专辑。”
万友林面容一板,问道:“他到底想什么时候发专辑?”
张熊鹏不大确信道:“说是这首歌通过评估了,他就发。”
“真的?”
“额。。。”
万友林无奈,也不为难张熊鹏,让人现场连线赵成。
钟煜对这事不关心,同几人招呼一声,下台往回走。
陈鹿溪正坐在座位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江月玲好像是头回当面夸他:“你小子真是可以的,不光帮鹿溪把歌争回来,还赚了十万块钱,我说,我是不是应该把鹿溪的通告减一减,不用那么辛苦,让你俩也能有点时间约会?”
钟煜听了,赶紧点头。
陈鹿溪的脸上浮过两团红晕,问:“你饿了吗?都五点半了。”
“嗯,那我们吃饭去?”
“好。月姐,我们先走了,可以吗?”
江月玲挥挥手:“去吧,但今晚必须回来。”
陈鹿溪脸色一窘,说道:“我俩就去公司餐厅吃,晚上我还想练一练新版的《宴桃源》呢。”
江月玲瞥一眼神色遗憾的钟煜,拉过陈鹿溪耳语道:“为时尚早,还需观察。听姐的话,不吃亏。”
陈鹿溪红了耳朵,看一眼站一旁强装镇定的钟煜,点点头。
江月玲又瞪了一眼钟煜,不大放心地看着他俩走了。
台上的大屏幕上,此时出现了一个五官端正,气质成熟的男人,穿着一件衬衫,牛仔裤,拿着一把吉他,和大家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