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招赘 刘丰年转身要去寻聂孙氏要个说法,被芸娘连忙拦住。 她露出一丝苦笑,道:“舅舅何苦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刘丰年火冒三丈,“就算你没了爹娘护着,可是有舅舅在的,看我不杀剐了他们一家!” 最终还是大舅母刘王氏劝他:“你可别横冲直撞地嚷嚷了出去,芸娘还要在这儿生活呢,名声不要了!” 刘丰年这才憋着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对众人道:“往后那聂老二家不论是谁,一概不认不理,可晓得了?” “爹,这还用您说!”刘家几个年轻辈的听到这些事,同样气得发狠,得了这话,哪里会不照办。 沈恒安在里间听了半晌,轻轻半坐起身,酡红的脸上丝毫醉态也无。 他原以为芸娘拒绝他是因为他相貌有损,万没想到竟是以为他娶了妻? 这误会可大了! 他这辈子认定的妻子就只有芸娘一人,又怎么会另娶他人。 沈恒安刚想要出去解释,突然听到外间刘丰年又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牛二柱被抓是沈恒安做的,可是真的?” 芸娘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手腕。”说罢,又把自己对沈恒安身份的猜测告诉了他们。 沈恒听到这些,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出了这么多纰漏,但心中有忍不住浮现出几分骄傲,他的芸娘,果然还是一如往昔的聪慧。 刘丰年蹙眉,“我原本想着,既然他对你有那么几分意思,又肯护着你,若是没娶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但没成想竟是这样的出身,咱们这等人家高攀不得。” 刘王氏不赞同他的看法,“咱们芸娘这样标致的人物,纵使天王老子也嫁的,一个侯府出来的旁支少爷,怎么就不行了?” 刘丰年道:“你在家中操持内务,哪里晓得这其中的门道。” 他在外边经商,虽不曾见过什么侯爷将军的,但当官的却是认识不少,这些人都想着娶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族,更遑论京城那样的高门大户,芸娘虽貌美,但貌美在名利面前不值当一提,毕竟有了名利,貌美之人自当蜂拥而来,但反之,境况则大为不同。 “罢了,不提这一桩。”刘丰年叹了口气,提醒道:“等过了年,离你娘的百日可就近了。” 芸娘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推说自己还不想嫁人。 “胡说!哪里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刘丰年愁啊,外甥女生得貌美,却更容易引得好色之人觊觎,今儿就算收拾了牛二柱,可她一日不成亲嫁人,总会让别人记挂着,“你这家里没个男人到底不行,旁人都这样欺上门来,那晚是你机警,躲过了一劫,万一没有呢?再者说,来人万一是图财害命,家中就你和明湛两个,谁能敌得过?” 芸娘沉默,她承认,舅舅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哪怕是她自己能当家,可兄弟少的人家都免不了被人欺负排挤,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成亲可以,但我要招赘!”她思索良久,松口说道。 刘丰年先是皱眉,随即目光望向屋外,隔着厚重的棉帘子也能听到孩童的欢声笑语,芸娘这是舍不下明湛。 他心中熨帖,道:“这有何难的,我明儿回去便让你舅母打听一番。” 屋内的沈恒安急了,说好的三年之内不嫁人,怎么转眼就变了卦! 他恨不能立刻出去对芸娘说自己愿意入赘,可承恩侯府如今就这样一个独子,沈焕定不会让他如愿,他这么做只会害了芸娘。 男人迟疑了片刻,又听得芸娘道:“不论家世相貌,只要人品过得去……体格健壮就成。” 倒不是她喜欢体格健壮的,只是怕来个弱柳扶风的书生,那谁护着谁,还指不定呢。 左右在聂芸娘心中,这夫婿招赘来便是个镇宅的阎王,自是越凶神恶煞越好。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里屋的沈恒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虚掩着的门。 突然,门内传出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跌落。 芸娘起身推开门,发现竟是沈恒安从炕上滚了下来,正在那冰凉的石板地上躺着呢。 与表兄一道将他重新抬回炕上,不知他是酒醉的疯态,还是刚才摔狠了疼得慌,两只手胡乱挥舞着,芸娘忙去安抚,她那纤纤玉指刚碰到男人粗糙的大手,竟被他反握住紧抓不放了。 好在两位表兄将人抬上炕便出去了,她侧身挡住两人交握的手,胡乱说了句:“我倒杯水给他解酒。” 等到刘焕闻兄弟俩出去,芸娘这才松了口气,想要挣脱沈恒安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一来二去,心中竟有些恼了。 这人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是装醉骗她! 聂芸娘冷了脸,低声斥道:“松手!”她怕外头的人听到,不敢高声。 沈恒安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占一回便宜,舍不得松手,又怕真的惹恼了聂芸娘,正犹豫间,又听到她恼怒道:“以后你还是别来了!” 他吓了一跳,眼前一时的欢愉比起长久的算得了什么,连忙松了手,睁开眼,悄悄看她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芸娘的脸颊上竟挂着一抹微红,沈恒安犹疑,难道她喝酒了? 他吸吸鼻子,没闻到酒味,仍是那淡淡的脂粉香,沁人心脾。 “我……”沈恒安抬眼,想要解释,却又寻不到好的说辞。 他借酒装醉不说,还趁机占了芸娘的便宜,与那登徒浪子有什么分别,可他确又是实打实的情难自禁。 芸娘杏目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那要解释的眼神,转身出去了。 舅舅们今夜是要留宿的,聂芸娘打起精神,从箱笼里抱出几床被子,又去后院拾了一筐柴,饶是冰天雪地,冷风呼呼地刮,可胸口那股子闷气却没有一点儿要消散的意思。 她搓了搓脸,将柴火一点一点地往刚点了火的炕道里头塞。 因着连日来的风雪,原本晒干了的柴有些回潮,一见着火苗,冒出呛人的烟来。 芸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掩着嘴,心中仍是有些不得劲。 话都已经说得分明,他又何苦来招惹自己! 想到那人掌心的温度,她咬了咬唇,既已经应了舅舅要招赘的事儿,便不要再想这许多。 刚刚她在里间说的话虽是一时羞恼,但此时细想想,借此断了来往,又未尝不可。 沈恒安身份贵重,她又没有那做妾的念头,两人没甚缘分,还是莫要往来的好。 想明白了这一茬,芸娘将最后一把柴填进炕道,转身回了堂屋。 她得叫他走。 然而芸娘进得里间一看,哪里还有沈恒安的影子,若不是炕上的被子起了褶子,几乎就像是没人睡过似的。 刘焕琴看她表情疑惑,笑道:“走了有半晌了,你刚出去他就醒了,说是要回家去收拾什么东西。” 芸娘低低应了声,道:“东西厢房我都收拾妥当了,两位舅舅并舅母住在东厢两间吧,西厢留给表哥表嫂还有表妹他们住,不过只有两间房,要委屈你们了。” “这有什么,我刚嫁进来那会儿,常同小姑睡,如今焕琴嫁了人,有人贴心疼她,我这个做嫂子的倒没了机会。”焕礼媳妇笑着说。 “嫂嫂惯会拿我打趣。”焕琴亦是笑。 她怀里的周长乐也咕哝着要跟舅妈还有娘亲睡一块,逗得众人愈发开怀。 芸娘瞧着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融洽模样,觉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心底那点儿郁结之气竟渐渐散了。 隔日,聂芸娘送别舅舅一家,在村口又遇着了沈恒安。 聂明湛想要挣开她的手,跑去寻他,芸娘没放。 她头一次板起了脸,冷硬地对弟弟道:“不许过去。” 聂明湛不明所以,笑嘻嘻地同她说:“阿姐,我不瞎玩,就跟着沈哥哥。” 芸娘咬咬唇,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想要错开沈恒安,直接回家。 不料,男人径直拦住了她。 “芸娘……”沈恒安心中忐忑,他昨儿自聂家回去,三分醉意全然消散,悔不迭地,好不容易才借着牛二柱这事儿揭过了先前那一页,自己又挖了个坑跳了进去。 “聂姑娘。”芸娘神色淡淡,言语间却疏远了几分。 外男称呼自己的闺名本就不妥当,只是乡下没这么多规矩,芸娘也不在意,可如今既要与他划清界限,这称呼上便不能再这样含糊不清。 沈恒安一愣,心头仿佛有根刺扎着,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竟瞧出几分痛楚。 芸娘咬了咬唇,想要走,偏偏聂明湛拽着她,不肯离开。 坐在牛车中的刘焕琴掀开帘儿回头望,远远瞧着这两人对面而站,聂芸娘长身玉立,牵着明湛,沈恒安身形挺拔,微微低头,仿若一家三口。 她低声同母亲刘吴氏道:“我瞧着芸姐对那沈公子并非全无情意,怎么就……” 刘吴氏点了点她的脑袋,“人家是侯府里出来的少爷,你芸姐要招赘,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我瞧她是个果决的,往后莫再提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