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流星一样闪着光自身边急速飞过,只能够勉强看见一点影响,更多也不可能。这一点庄辞早就预料到了,入侵他人记忆原本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何况是阿若这样一个灵术师,若非她本身陷入记忆的混乱中昏迷,她绝无可能办到这件事。 方才那个片段,恐怕就是阿若本身有所迷惘的时候,所以他们才能够看到那里,又或者说是……脑海里升起另外一个念头,是因为周围的人与阿若记忆中的人的渊源吗? 大雾再次弥漫,但是与方才又有所不同,这一次的雾气不再是轻盈飘荡着遮蔽视线的水汽,而渐渐粘稠如牛奶一般渐渐迫近。 “阿若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正在排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庄辞开始加快动作。 在接下来几段记忆里还是没能找到阿若所在,只是更加了解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也了解阿若身上所背负的一切。 “nufufufu,这便是你们道家吗?不过就这样她还能长成一个正常的人还真是你们的幸运呢!”斯佩多的话语里绝无善意,而庄辞无言以对,在刚才的画面里是一场会议,他们已经了解到阿若身上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悲剧。 浓雾在此消散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掩映在崇岭叠嶂之间的建筑群,庄辞稍稍怔住后道:“这里是道家本家。” 对于隔绝于人世的灵术师来说,外界的时间流动仿佛失去了意义,因此在这里的变化变得尤为缓慢起来,这里跟她成长起来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因为方才的一切,原本的熟悉中却掺杂了一丝陌生。 —— 阿若正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与枫坐着下棋。 “阿若,你病着的这段时间,庄羽消失了。” “……” “他已经不是道家的人,爱去哪里自然是他的事情。”庄羽已经化为真正的龙而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记忆,自然不会被过去的光阴所束缚,其实那样也不错,自由自在,有何不好? 见阿若不以为然,枫下了一子后道:“你说得确实不错,但如果他前往过去呢?” 阿若落子的动作顿住。 “如果他在过去搅出什么风波来,恐怕很难收场吧。”枫的意思显而易见,阿若沉默片刻后道:“那么我去找他回来。” “不止如此,我希望你这次去同时也能够接受道家继承人的测验。” 阿若的表情陡然变化,全身绷紧,却在枫下一句话中颓然:“阿若,你不会忘了,我帮助你助力庄羽化为真正的龙的条件便是你继承道家吧。” “怎会?” “作为试炼,前往那里之前,我会封住你近一年来所有记忆,也就是你不会知道他便是那条龙,他也不记得你,如果你能够认出并劝服他回到这里,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你必须学会取舍。”阿若不愿意继承道家的事,他自然是明白。阿若的心软他也清楚,但毫无疑问她的资质与能力是他最适合的继承人。 “我明白了。”龙族固然厉害,但是庄羽已经失去了预言中的力量,若是他闹到灵术师一起对付他,恐怕……难以收场,“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立场。” “那便好,近几日还有些时间,你好好准备。”枫起身离开,留下阿若坐在那里,悬崖的风很大,她本就瘦弱,在那风中衣袖乱舞,如欲乘风而去。来自悬崖底部的风吹起云雾飘荡,她整个人都被裹卷其中,直欲化风而去,渐渐失去人世的真实感。 忽然,阿诺德有了动作,大步上前,其他人正想阻止,却看见他抓住了阿若的手将她扯起来——能够触碰得到,那意味着那便是阿若真正意识所在。 “够了吗?” 阿若的眼神如同聚不了焦:“云雀君……不,不对啊,那已经是结束了的过去了。”低低一句话,听不清是叹息还是其他,散在风里,辨不分明。她的眼睛里重新焕发神采,而后缓缓站稳:“抱歉,给诸位添麻烦了。” 狂风四起,云雾聚散,而后再见便是真实世界。 外间世界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流动,没有人发现异样,只看见那奇妙的结界收了起来,而突然倒下去的阿若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一旁的Sivnora虽感觉有些奇怪,倒也不多言,毕竟灵术师在他们的地盘出了事,固然会给Gitto带来麻烦,但是彭格列也难能置身事外。 阿若静静立在那里,露出笑容,看不出记忆的恢复对她有什么影响。Gitto却忽而开始怀疑家族的意义,仅仅是几个记忆片段,却足以明白阿若身上承担的家族所给的负担,沉重到让旁观者也觉得悲哀。但是眼前的阿若的眼中却看不见自伤之意,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悲戚。性命、幸福与未来,竟是要这样全部葬送掉吗? 不仅仅是由于阿若的遭遇,也是因为彭格列现在的发展让Gitto开始犹豫。假如家族变成了束缚自我的存在,那么家族的存续仍然是必要的吗? 庄辞原本想扶着阿若回房间休息,阿若却想在庭院中多待一会。 “没关系的,我现在这样的状况放松一下才是最好的。”阿若坚持道,庄辞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陪着阿若到了湖边。 凉风习习吹拂,花香绵绵眷恋,眼前平静的一切让人渐渐放松下来,但是庄辞却觉得心底有些发胀,看着阿若平静的侧脸,无言沉默。湖水中有鱼,悠游自在地穿梭于倒映的云影中,阿若伸出手去触碰水面上的幻影,而后微微笑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庄辞知她话底意思,遂道:“没有关系吗?”与阿若记忆中少年有着相似面貌与性格的阿诺德能够让阿若产生动摇的话,那么那位少年在阿若的记忆里大抵并非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易便能拿起放下的存在,但是她如今所走的道路注定与云雀恭弥身处无法交汇的世界中。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因为,”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上,“我并没有那种炽热的感情啊!我很清楚,我会靠近他只是因为羡慕。”浮云自在闲闲,而她这之前的人生都活在自己知晓或不知晓的束缚中,能够那样肆意地或者的云雀恭弥对于她来说很耀眼…… 而在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