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柔和而澄澈的蓝在眼前不断蔓延,微微的起伏通过船身传达至甲板上。海鸥白色的身形间或低掠过海面,所有的一切照耀在阳光之下,与之前所经历的雨季的伦敦不同,眼前景色如同璀璨的蓝宝石。 阿若此刻身在由亚平宁半岛前往西西里岛的渡海轮船上,遇见那条龙之后,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经由各种途径得知他在西西里出现之后,便藉由阿诺德的帮助从伦敦奔波向此处。如今目的地就在眼前,便也难得在这陌生的时代放松下来。 因为这个时代的关系,东方人并不常出现在此处,女子单身出行更是罕见,虽然阿诺德并不吝啬于那次协助的报酬,但阿若还是选择假作前去西西里调研的建筑学生,选择了更加低调的中等舱。但是整天憋闷在自己的船舱之中显然不是阿若的作风,何况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在这更为开阔的环境之中,心境开朗,被别人当做稀罕事物打量这种事情勉强也在忍受范围之内,毕竟以他们的傲慢不会“纡尊降贵”打搅她。 但显然是有例外的。 “喂,这位小姐上面有位小姐请你上去。”船上的服务生走过来对阿若道,他眼中有不可掩饰的傲慢,上面的甲板是上等舱的客人所在,只是他们那里确实可以看到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竟会对自己产生兴趣,阿若看了上面一眼,摇头道:“恐怕我并不认识。” 出乎意料的拒绝,以及出乎意料的流利的意大利语。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从前对于东方人多只是道听途说,奴颜婢膝也好,野蛮不开化也罢,完全无法套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尽管只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裙装,但是女子的说话的态度却让人无法等闲视之。 但是这种莫名而生地觉得自己在对方之下的奇怪感想很快被服务生压下去,毕竟上面甲板上那位难缠的谢丽尔小姐才是他所要服务的贵客。 “那是一位尊贵的客人,我想您一定不会失望而归。”服务员此时微微欠身,优雅的礼节混杂着骄矜的傲慢,阿若忽而便有了些好奇,这是个与她曾经只在书上见过的时代,大抵会出现很有趣的人吧。 抱着这样一种好奇心,跟着服务生上去,等着阿若的是一位穿着华服的金发丽人,她笑着对阿若道:“西西里很少见到东方人,我对于神秘的东方很感兴趣,不知道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与我交谈?” 阿若直觉对方和蔼笑容下面的傲慢,谢丽尔的男伴就坐在一旁,颇有些为难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开口说什么,阿若直觉恐怕自己被叫上来这件事恐怕与两人之间的争执有关。她猜得不错,谢丽尔之所以叫阿若上来正是因为自己的男伴对阿若多关注了片刻,她一贯是众人的焦点,眼里自然容不得这样的沙子。 阿若察觉对方的敌意,其实不大想多留,但是经不住对方挽留,勉强坐下来与她交谈。自然是不会忘记自己编造的建筑学生的身份,只说这次是为了观察西西里岛上早期希腊人对建筑风格残存的影响。因着对西西里的历史还有些了解,勉强凑活得过去。 “那木小姐是觉得自己国家的建筑不够好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吗?”谢丽尔笑着问。 “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建筑风格,原地不变只会导致衰败,只有不断汲取新的知识才能焕发新生。”话虽如此,果然还是有习惯这种东西存在,自己虽然可以很快地适应不同的地方,在心底还是更习惯家中的木质建筑。然而有时候又有些疑惑,是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己始终都站在原点无法脱离。 “木小姐……”阿若突然的出神让谢丽尔有些不悦,连声唤醒她。 “抱歉,失礼了!”阿若道,而后出身告辞,差不多快要到午饭时间,阿若拒绝谢丽尔一起用饭的提议,坚持离开。 然而没有多久,谢丽尔便领着一群船上的保全人员气势汹汹而来,她身边跟着的是她唯唯诺诺的男伴:“木小姐,我好心好意邀请你喝茶,你怎么能偷我未婚夫的怀表。” 男子的怀表她确实见过,但是…… “我并未做过。” “但这位先生的东西在你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保全道。 “而且那里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你以为他们会做这种事?”谢丽尔身边的女仆玛丽气势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那我配合你们调查便是。”她身上的衣服极为简单,藏不了东西,尽管如此,阿若还记着现下自己并非道家的李若,人在屋檐下这种道理她是懂得的。 配合着两位女士搜了身,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对方显然也不在意,玛丽道:“谁会这么蠢把东西带在身上,你一定是把东西放在房间里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看这一场热闹,嘈杂的声音让阿若皱起了眉,显然现下形势可谓一边倒,她不会错过女仆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的光,想象得到她们一定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什么。 极其无奈地跟着他们往自己船舱的位置走去。 “等一下!”阿若开口道。 “难道你要自己承认了?”玛丽问。 谢丽尔的男伴擦了擦脸上的汗:“如果是木小姐你做的,只要你道歉就好了,我们不会追究的。”他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明白是因为自己阿若才惹上了麻烦,但是自己在谢丽尔面前从来都矮一头,如何做得了主,只盼望阿若服个软,舍下面子,这件事就此了结。 然而阿若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近来伦敦有些新鲜事……” 她竟是起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话题,玛丽正欲打断她,阿若已经说下去:“那里有一项新的刑侦技术作为犯罪的佐证,那就是指纹的鉴别。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同的,由于汗液的分泌,当手接触物体时便会在物体上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迹。如果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侵入了我的房间……” “你在暗示什么吗?”玛丽忽而大声起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她并不将谢丽尔的栽赃放在眼中,只是船上的保全人员看起来懒得听她这个来自落后国家的人的话,然而却有人阻止他们进入房间的行动,那是一个面容俊秀温和的年轻人,尽管打扮普通,言语间却无端有着让人信服的气势:“这个我也听闻了,据说目前已经在伦敦警察厅作为证据使用。” 阿若借了妆粉暂做替代,上面果然显现出指纹来,而后阿若猛然出手抓住玛丽的手,并不咄咄逼人,但却莫名与方才的温和柔弱不同,隐约透出几分凌厉:“那么,要不要稍微配合一下呢?这位小姐?” 果然,玛丽的指纹与上面的一致,而后再在阿若房间中搜出怀表也没有用了,那上面根本没有发现阿若的指纹,而只有玛丽及怀表主人的。这么一场闹剧不过突然增加了谢丽尔的窘迫。 保全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知该如何收场,所幸阿若已经收起方才那种凌厉,流露出懒散的样子,不想多做纠缠:“那么,到此为止吧。” 那位谢丽尔小姐这才讪讪离开。 她转身向方才出言相助的男子道谢, “多谢了,我叫木子若,请问您是?” “Gitto·布鲁诺 。”男子微笑道,他有着一双像是盛放着阳光的橙色眼眸,温和澄澈而又让人安心。她想起了阿诺德,毫无疑问,阿诺德也是足以让人安心的可靠伙伴,但是他身上有着凌厉的压迫性,而面前的男子却让人置身于极其安心舒适的气氛中。 阿若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