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还未将昨夜的寒气散尽,狼牙城就已经苏醒过来。今日是端午,暑气最盛的日子,这对于远踞在中原最炙热一带的狼牙城来说,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而现在,对于等待在城中最富盛名的习武场的少年们来说,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因为今天是城主沈寻剑,宣布无剑山庄入学名单的日子。 才过了十三岁生辰的沈无迹此时正端正的站着,抬头遥望着狼牙台上恍若天神般的沈寻剑,他手里正拿着一份名单。日光已然升起,全数照在沈寻剑的身上,自有一番威严。周围大多是和无迹一般大的少年,黑压压的一片人,窃窃私语声在偌大的习武场散开,竟震得人耳朵发疼。 “无迹师妹,你这样望着脖子不酸么?”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无迹的同门师姐沈无音。她比无迹大了一岁,因此入门早些。今日她一身嫩黄衣衫,衬得人很是清丽。 “自然是酸。我只是想知道,城主到底还要耍多久的帅才肯宣布名单。”无迹偏过头去,冲沈无音做了个鬼脸。 “师妹们,师父说如果你们都中了就去虎眼楼吃饭,可是我不想去怎么办?” 无奈中又透着欢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二人的师兄沈无尘。他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比无迹和无音都高了许多,此时一身青衣端端站着,颇有些潇洒少年的姿态。 “师父请我们吃饭,嫌弃莫来。”无迹头也没回,保持着仰望沈寻剑的姿势。 “师妹说得对。”沈无音淡淡的点了点头。 沈无尘是前年入学无剑山庄的,虽然三人已经两年不曾像以往一样,每天一起练剑,但是每逢休剑日,他都会回清风崖,顺便携带最新的无剑山庄小道消息。每当这个时候,沈无尘的地位就会逼近师父,被清风崖上的师弟妹们争先恐后的供奉伺候。但是一旦沈无尘不是以无剑山庄小道消息携带者的身份出现,就会被弃如敝履。 “你们两个,真是让师兄失望。”沈无尘也不恼,装模作样的摇头。无迹看了沈无音一眼,便一齐笑出了声。但心里终归是紧张的,所以二人笑后也敛了表情。沈无尘也收了淡笑的表情,轻轻的皱了皱眉,两只手一边一个的轻轻拍了拍二人的头。 三人齐齐仰望着狼牙桩上的城主,日光洒在三人身上,如朝圣般庄严。有微微的热意、尘土的味道和人群的汗意交织在一起,无迹想起过往无数个练剑的日子里,最熟悉的味道。 无迹出身在狼牙城里最普通的家里,父亲是铁匠,母亲是绣娘。同狼牙城大部分人一样,无迹的父母从小就将无迹送出去学武,每两月的休剑日方能回家三日。无迹去的是以清风剑法闻名的清风崖,崖主是清风剑法第十一代传人沈遇风。每日背诵心法、修习招式、苦练内力,放课后和沈无尘、沈无音在铸风林里捉鱼爬树,无迹在清风崖上已经度过了整整十年。 而如今,十年的成果便取决于那名单上的名字。因为要成为一名剑客,不是习过武便可,身为狼牙城的子民,成为剑客的唯一办法便是进入无剑山庄修习。只有从沈寻剑手里接过由无剑山庄所铸之剑,并将名字登记在无剑山庄的剑人簿上时,才能称为一名剑客,从此踏入江湖。否则只能是一个略会武功的普通人罢了。 想到这里,无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心沉的厉害。 当听到沈无迹三个字从遥望的方向传来时,无迹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就松了。 还没等无迹反应过来,沈无尘已经将她和沈无音二人双双揽入怀中,老气横秋的说道:“师兄这颗心终于放下了,你二人终究是没有辜负师兄的期望。” 他话还没说完,无迹已经抱着他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都喘不过气来,好似沈无尘说了个顶好笑的笑话。 “无尘师兄,你学师父一点都不像好么。” “他从来便没有像过。”沈无音也笑了,紧随无迹之后,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脸上表情轻松了不少。 “师妹们,和师父说去狼尾楼吃饭好么?” 听到沈无尘略带谄媚的声音,无迹却是和沈无音对看了一眼。无迹开心的做了个嫌弃的鬼脸,沈无音则是耸了耸肩,表示方才没有听到,似乎是有人在讲话。 人群渐渐散去,无迹和沈无音、沈无尘三人前前后后的走着,说笑打闹。影子在身后拉的长长,就好像以前放课后去铸风林的每个傍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