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白凤看不下去,一掌劈晕了盗跖,拎着他就要走。 “喂,”星月指着徐夫子的尸体,“你把这个也弄出去。” 白凤嫌弃的看了一眼,摇头,“脏。” ……您手里拎着的那个身上还有血和泪呢,这就不脏了??? 还不等星月再说什么,白凤就极快得飘走了……可能是用了十成的轻功。 星月目瞪口呆:“他……” “放心,他会叫人来的。” 听到声音,星月回头,抱臂皱起了眉:“你怎么还没走?” 张良:“我……” 星月抬手打断他:“我的内力是谁封的?你吗?” 张良道:“先不说这个,你的身体怎么样,可有何疼痛?” 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啪!” 星月皱眉打开了他的手,素净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了红,她望着那人手上的颜色,抿了抿唇,关心的话终究还是没出口,反而道:“把我的内力还给我。” 张良倒是对手上的那点疼痛并不在意,他摊手,无奈道:“封你内力的是盖先生,我管不了他,你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原来是盖聂这个天杀的! 星月瞪他:“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是你要求的,盖聂怎么可能管我?!” “我倒希望你是三岁小孩。”张良叹了口气,越过徐夫子的尸体走到案桌旁坐下,慢悠悠的倒了杯茶,却只是捧着,不喝。 屋内的血腥气犹在,此时又多了丝茶香,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星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后退几步,远离尸体。 就在这时,张良开了口:“如果是三岁小孩的话,应该很会珍惜自己的性命吧。” 他侧眸望了过来,星月心中一沉,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良皱眉,眼神瞬间凛冽,喝道:“师妹!” 星月被他喝的一愣,从他们认识开始,他从没用过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如果刚才还有点心虚,此时心里就只剩委屈了。 她撇过头去,没说话。 张良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凶狠,于是缓了神色,但到底心中怒火未消,话音低沉,不似平时清冽,他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道:“云中君给你吃的到底是什么,曾经从师兄那里学过医的你,会不知道吗?” 星月无奈的闭了眼,他果然知道了这件事。 阴阳家的各个不是善茬,云中君作为其中一员,又怎么可能无偿帮她呢?早在第一次拿到还魂丹的时候,她就看过了,那药里除了真正有提神的药,还有一种毒。 慢性毒|药,可控使用者心神。 不过这种毒说到底需要长期积累,长期……云中君能不能活到她毒发还说不定呢。 “你的内力每运转一次,毒就会深入几分,我这才请盖先生封了你的内力,为端木姑娘研制解药争取时间。” 星月低头看着地面,内心那些微妙的情感又开始闹腾起来。 听闻他与墨家那些人早已分道,那他做这些又付出了多少人情呢? “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他这句话的语气较其他话颇有不同,星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愣住了。 那人的视线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眼中隐有水光,眉头没有舒展,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是一副央求的神色。 星月情不自禁道:“是药三分毒,云中君给的东西我自然更加小心,我有办法,你不要……” “担心”二字没有出口,星月突然回神,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这与你何干?” 没想到张良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一半处于光明,一半隐于黑暗,神秘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挑眉道:“师妹,那夜桃花树下,你还不明白吗?” 这下星月彻底说不出话了,那种柔软仿佛还停留在唇部,火烧的感觉慢慢的从耳根升到了脸颊,热的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实在不能理解,那人怎么能把这种事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还笑的一脸狡黠?! 正在星月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适时的插|进来一道声音: “张先生。“ 二人齐齐向门外望去,只见墨家的一群弟子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显然是来收拾残局的。 张良点头颔首之后,那些人就开始动作麻利的收拾起来。 星月疑惑,徐夫子这个人,好歹生前也是个首领,竟没个同等级的人来送行?墨家的首领们现在都这么忙吗? 不过等到其中一个弟子下一句话一出,她就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了: “武安侯托我向您问一句,那水姑娘怎么安置?” “武安侯”三个字一出,张良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闻言,笑意一收,立刻转头去看星月,果然见她正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张良心中暗道糟糕,之前救了星月回来,路上顺道救了这位水姑娘,可回来后一直陪在星月身边,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刘季竟会在此刻提起! 真是……补得一手好刀啊! 张良一急,起身道:“师妹,我可以解释。” “解释?”星月冷笑,“不必了,你还是去找那位水姑娘解释吧!” 正好在二人说话的同时,那些墨家弟子已经将徐夫子的尸体带走,于是星月毫不客气的开始哄人。 用了几分力气才把他推出门,虽然期间张良一直在解释,但星月端的一副冷漠的表情,一句话都没有回他。 直到拍上门的那一刻……她才如同卸了力一般,靠着门滑坐到了地上。 那人的话让那个"梦"再次重现她的眼前。 十里长街,大红花轿,热闹的人群。 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瞬间就浇熄了她的火热,只剩下滋滋冒着的白雾,狼狈极了。 门外张良还在急切的解释着什么,她全都听到了,可她只能沉默。 她惨白着脸,闭口不言,没有回应也……不能有回应。 她该怎么告诉他,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未来呢? 因为那人的眼中太温柔了,是那种孤注一掷的温柔,仿佛把此生所有的专注都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可就是这种温柔,珍贵而又沉重,她不敢想,不敢奢求,怕一朝沉沦,万劫不复。 于是只能不知、不懂、不回应。 祈求他早日忘了吧,他从来都……不属于她。 门外的声音停了些许,不过片刻后,再次响起一阵敲门声。 星月心烦意乱,沉声道:“不是叫你走了吗!” “星月大人,是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潇洒中带着一丝慵懒,不过却也与记忆中有些不同,似乎是多了点点的沉稳。 星月起身开了门,见到来人,倚着门框挑眉问道:“刚才还在托人问话,如今怎么又亲自来了,武安侯?” 刘邦,沛县起兵后久攻丰邑不下,求助项梁,项梁为其增兵,三攻,得丰邑。由此,成为项梁手下一员大将,项梁死后,任砀郡长,被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县①。 如果星月没猜错的话,如今这个地方,就是砀郡。 那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武安侯刘季可不知道她内心的哀嚎,他拿出袖子中的两枚骰子,不羁一笑:“白芷姑娘可还欠我一场赌呢。” == “星魂大人。”大司命同少司命恭敬地立在宫门处,朝走来的人道。 星魂点头,直奔宫内走去,多日来的行军作战似乎对他并没什么影响,他的身上一尘不染,脚步平稳,依旧是一身的贵族气息。 二人紧随其后,大司命道:“如今陈胜被罗网的人暗杀,战事没有那么紧张,星魂大人应该也会轻松一些。” “那可不见得,”星魂摇头,但面上却没什么严峻的表情,“楚国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况且如今章邯被派去带人修建阿房宫,兵力不够,如若他们这时候攻打,拦不拦的住,那还真不好说。” 大司命皱眉,问道:“那星月大人那边?” 星魂到:“暂时不用管她,虽然缺人,但她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大司命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她一向相信星魂,于是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星魂又开了口: “东皇阁下现在何处?” 大司命有问必答:“星魂大人,东皇阁下此时正在上天台。” 上天台,阿房宫殿祭祀天神的地方,在整个咸阳是一个极高的存在。 星魂抬头,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星海,斑斓闪烁,耀眼至极,但在此处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着暗淡的光,预示着陨落与不详。 他若有所思,“今夜倒是个观星的好时刻。” 少司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大司命恭顺地低着头,赞同道:“想来东皇阁下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星魂收回目光,不置可否,抬步向着上天台的方向走了过去,“李斯真的被处死了?” “是的,”大司命面有纠结之色,直到星魂转头看来,她才缓缓说道,“李斯扰了陛下寻……饮酒赏美的兴致,陛下一怒之下便将他处死了,而陛下也因此被气病了,此刻正卧床休养。” 星魂猜测,大司命没说出来的那个词,极有可能是“寻欢作乐”,毕竟胡亥登基后沉于酒色是众人皆知的。 “气病?”星魂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我看应该是纵欲过度。” 大司命一噎,没说出话来,而少司命将头低了低,目光落于地面,三人静默,路上只剩“哒哒”的脚步声。 突然,星魂脚步一顿,右手一挥,一只即将近到他身旁的蝶霎时化成了一堆粉末,随风飘散了,紧接着,一声大喊响彻咸阳宫: “啊啊啊啊啊!我的蝴蝶!!!” 一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巨大身影猛地朝着星魂的方向冲了出来,少司命抬手,一根藤蔓直接拦在了那人身前,将他绊了一个跟头。 “啊!”那人痛呼一声,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可不过片刻,他就抬起头,满面怒气的瞪着星魂,“你还我的蝴蝶!” 这人头发披散,脸上身上皆是尘土,不过透过尘土,仍能看见那身衣服绝对是上好的面料,非常人所有。 待看清这人模样,星魂皱眉,还没开口,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世子殿下!” ——是一个宦官。 这宦官速度极快,前一秒还在数十米远开外,转瞬就到了近前,伸手去拉地上那人,“哎呦我的世子殿下,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一边拉还一边对星魂鞠躬,“星魂大人,世子殿下不懂事,冲撞了您还望恕罪。” “我的蝴蝶!他把我的蝴蝶弄没了!”那人不满宦官的拉扯,拼命想要挣脱,同时控诉星魂的罪行,“让他赔我的蝴蝶!那是我的伙伴!让他赔!” “好好好,回去就赔,回去就赔!”宦官一见星魂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就发憷,更加努力的拉着这人,只盼能早点离这诡异的大人远一些。 “我不!让他现在赔!” “赔,赔!哎呦我的小祖宗啊……” 好说歹说,双手齐用,终于把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弄走了,宫中通道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星魂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淡声说道:“子婴不是一直被关起来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司命道:“陛下如今病了,赵高大人代理国事,本就无暇顾及他,而子婴世子又表现良好,因此管的很松。” “表现良好?”星魂喃喃道。 他就说这胡亥怎么就无缘无故的突然病了,原来是赵高的野心更大了。如今借胡亥之手除掉李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仍旧不满足,于是想要废掉胡亥,扶持子婴上位,独揽大权,想来东皇阁下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突然登上上天台观星,目的,应该是为了查看胡亥的气运吧。 他原本以为阴阳家的存在是为了辅佐秦朝帝王,但如今看来,或许并不是这样。 东皇太一知晓赵高的动作,却没做出阻拦,是不是表示,这二人之间,早就是一个阵营的呢? 那么罗网想要除掉星月的想法,东皇太一,是否也是知道的呢? 星魂负手望向宫墙深处,眸中波涛汹涌,隐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