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岁月变迁,这一切对于黛玉而言不过是白云苍狗。她心之所爱,不过是于夜深人静处独自坐在霍格沃茨藏书阁里头,点一枝红烛,伴清风明月,过那书瘾罢了。 这一日,她不过同往常一般借了土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身到了藏书阁,借了个书架倚靠着,便挥手取来自己前日读过的《炼金简史》,夹了片老柳树的柳叶作书签,细细翻阅起来。 她知道今日是那位红褐色大胡子,穿得似杂耍戏班似的教书先生打更,听旁人叫他名字,似是叫做“邓布利多”,此人不喜闲事,多半负手赏月,不时取些饼干点心嚼食。 而素日那些夜里出游的“小油子”多是系着红色领带,胸前绘着只狻猊的孩子,这些孩子活泼好动,是断不可能来这安静去处的,因此大可以独自看书,不受打扰。 黛玉这般想着,也比其他辰光放松了许多,脊背倚靠着书架久了未免有些僵硬,便动了动身子想找个椅子休憩一下,她轻移莲步,正欲往书桌边去时,却觉得足下一轻,似是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听得“嘶嘶”蛇语,一条手指粗细的暗绿小蛇直卧在脚背上,当即悚然一惊,捂着嘴“啊!”地一声跳了开去,却已经惊动了一位意外来客。 “什么人!”声音惊慌低沉,在偌大的藏书阁里分外清晰。 黛玉吃准了这藏书阁半点人影也无,却被这突然传来的低喝吓了一跳,不由得惊慌失措,她急急将书掷下,想要抓一把土借了土遁逃走,却不提防手臂一下子被人钳制住了,动弹不得。 “你又是什么人?凭了什么问我?”那人虽然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手劲却大的吓人,黛玉黑暗里看不见这人,却被这人钳制在自己怀抱里,热气呼吸近在咫尺,这种亲密距离,除了相好姐妹,就是连宝玉也从未有过。 “哼。你是幽灵?还是夜游的学生?”那人没有回答黛玉的问题,却自顾自猜测起来。 黛玉知道在霍格沃茨,幽灵就是四处游荡的珍珠白色的魂体,也曾吃过一个叫皮皮鬼的幽灵的亏,听到那个冷峻的声音一下子将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一下子气得嘴唇发白,愠怒道: “你这人好不晓事,平白无故红口白牙便咒起人来。” 那人听到黛玉这样说,不由得“呵”地一声低声笑出来,也松了手让她挣脱出来。黛玉乍得自由,思及手腕疼痛,不由得恼将上来,秀脸微红,倒是伸手借了点萤火来,细细查看,却见得白生生的手腕上两道乌青的指印。 她心下不愉,瞪向那始作俑者,却在萤火下见着一张青年男子的脸庞。那男子身材高大,长着一张玉也似的白净面皮,却如这里西洋人一般高鼻深目,唯那乌黑头发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像极了东方人,倒也减轻了些她的恼意。 那人先前见她伸手即能召唤萤火,亦是神情讶异,这会也在打量着黛玉,但见她:眉间含愁,如山茶带朝露,眼光含泪,似夜雨洒梨花。娇花照水难拟态,弱柳扶风太妖娆。他虽不知东方西子捧心典故,素来冷硬的心头此时却也生怜意。 “你真的不是学生?”那男子捡起地上落下的《炼金简史》,翻阅几页,疑虑问道。 “自然不是。”黛玉见他雪白的衣领里露着葱绿领带,便知他是霍格沃茨那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这院以绿为色,图腾却神似小青。同样的衣衫,斯莱特林人人穿着,但这男学生却穿起来格外英俊,剑眉星目的样子,倒如戏文里的杨宗保,黛玉见他容颜,想及适才在他面前袒露手臂,大大地违了礼教,不由得面红耳赤,背过身去。 那人看见黛玉手腕上清晰无比的指印,也是面皮一红,他似是心生歉疚,木讷愣了一会,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小半瓶药剂也似的东西,硬塞到黛玉手里,沉声说道:“刚才是我莽撞,冲撞了这位小姐,还请您不要见怪。” 黛玉看他语气神情,倒是彬彬有礼,却没来由似戴了面具一般,心中不喜,却也知是对方一片好意,只得掖在袖中,说道:“谢谢公子了。” “我是汤姆·里德尔。”那男子在说到自己名字时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厌憎,礼数却格外周到,“如果你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下你的来历,”他敛下眼角,指了指黛玉手中的《炼金简史》,“毕竟我找这本书已经很久了,如果被你借走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找到它。” 黛玉听他说得直接,不自然地面皮一红,却也知道西方男女互通姓名一向是算不得什么的,他亦不是个登徒子,当下双手绞了绞手绢,也低声回答:“说与你知道也不打紧。我俗家姓林,是自东方来的,一向在禁林安家,也不曾扰过你们安宁,只夜里方来看书,若是打扰了你借书,尽管拿去便是。” 那汤姆·里德尔显然没有想到在偌大的霍格沃茨周围竟然隐藏着一个东方的修行者,不由得又一次愣住了,然而就在黛玉话音刚落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们的脚边传了出来。 “嘶嘶,”那条手指粗细的小蛇伏在黛玉的脚背上,拼命地甩动着尾巴,想要唤起他们的注意。 “原来刚才便是你。”黛玉原本在闺中一向是害怕蛇虫的,但是此行万里西方,与小青呆的久了,反而觉着这小蛇的样子煞是可爱,倒像是撒娇取宠,当下弯下腰将它放在手绢上,对它轻言道:“倒是我适才冲撞了你,可曾把你踩疼?” 汤姆·里德尔见这个自称来自东方的美貌女子做出这样的行径,心里暗暗冷笑,他的纳吉尼可不是一般的蝰蛇,虽然因为日常体型太大而只能用缩小咒缩成现在的样子,却还是一条毒蛇不是吗?即使是以蛇为标志的斯莱特林也有不少女生对她恐惧万分。 纳吉尼却不是这么想,黛玉这样娇弱的身子能有多重,足以把她踩疼?更何况这个女孩长相温柔,说话和风细雨,浑不像自己的主人一般总是冷硬无比,不由得开心地甩着尾巴,讨好地把自己往那只如羊脂白玉似的手上缠去。 原来,就连黛玉自己也不知,同小青相处得久了,万物通灵,她早就掌握了与蛇类交流的能力,汤姆·里德尔此人天赋异禀,虽能与蛇交流,却往往是如蛇吐信一般“嘶嘶”作响,这样的能力,没来由让人生惧。而黛玉却不然,她所与纳吉尼沟通,用的是人言人语,在汤姆·里德尔听来不过是西洋语言,在小蛇听来却是通用语,因此更易让人接受。 “你主人是谁?怎地无故到了这里?”黛玉多愁善感,也爱花草鱼虫,见纳吉尼乖顺之下,不由得伸手抚摸起她冰凉的身躯,问起她的来历。 “我的主人是汤姆啊。他说把我带到这里玩耍的。”小蛇似乎一瞬间就背叛了主人,欢乐地把自己当做一个手镯,她喜欢和女孩子玩耍,可是霍格沃茨的女孩子却往往避之如蛇蝎,虽然她的确是其中一种。 “汤姆,汤姆。”黛玉咀嚼着这个名字,她素来冰雪聪明,立刻反应过来这便是那男子的名字,心下又是歉疚又是羞窘,怯生生地将小蛇递给那男子,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汤姆·里德尔此人倒并非登徒浪子,原是个心硬如铁的枭雄性子。就如黛玉这等美人,也不过初见时心中一动,旋即心思便转到这东方修道士的来历上去,他把赖在黛玉手上不肯离开的纳吉尼扯走揣到怀里,惊疑不定,低声问道: “你,会蛇语?” 黛玉皱了皱眉头,这年轻书生多少是请教的语气,却半点也没有求贤先达的礼貌,倒像君主问臣下一般,不由得好感一扫而光,没好气地也低声回了句:“万物有灵,我们门派本是无一学问不学的。” 那汤姆·里德尔一向自认为口吐蛇语乃是天赋异禀,自来以为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听黛玉这么一说,这异禀反倒像是人人可以习得的,不由得心头火起,又忌惮她未知的东方法术,不敢妄动。 两人初初话不投机,正僵持间,却突然听得脚步声起,点点灯火,正往这里过来,不禁双双紧张起来,又站在了同一阵线。 “是邓布利多,我们要避开他。”汤姆·里德尔俯下身子,低声耳语,便拉住黛玉袖子要跑。 “勿急。”黛玉见他外强中干的样子,被逗得一笑,轻轻一挣,便滑了开来,从身旁取出一个玲珑八宝袋,再镇定不过地将袋中泥土一撒,又反手一推汤姆,两人便从中消失了去。 那汤姆·里德尔从不曾用过土遁,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害怕,却迷迷糊糊间,随着黛玉纤手指引,好不容易踏上坚实的泥土,大骇之下,方发现是禁林之中,想到这东方女子对自己所说言语,终于有几分相信了。 但他素来是个勤学学生,正是求知若渴的年纪,见她法术似乎为自己从未涉及领域,忍不住问道:“林小姐,我们霍格沃茨里面是设了禁止幻影移形的咒语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意他连道家入门的五行遁都不知,黛玉少不得人不知而不愠,为他解惑,当下笑着将随身带着的五色土给他看,说道:“这倒也怪不得你不知,你们那霍格沃茨书院本也是设了禁制,却不曾防得咱们东方法术,我掌中泥土本是神行百变的媒介,那五行之中,无论金木水火土,俱能为我所用,方便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