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大顺军攻陷北京城之后,王承恩、方正化以大批火药堆积于四周,举火,崇祯皇帝夫妇和一众忠心耿耿的内官都死于爆炸之中,乾清宫也被炸毁了大半。清军赶走大顺军之后,降臣冯铨授命重修乾清宫。到了现下时分,已经基本完工,此时已经重新成为顺治皇帝在紫禁城中处理政务的所在,同时也是他的寝宫。
顺治登基为帝之后,一直主张推行仁政施行天下,与民休养生息,但因为战事的缘故很多方略大政最终也流为一纸空文,没能真正施行下去。顺治皇帝因此以为这是多尔衮一党在其中作梗,但他身边的重臣却是都知道这是形势所迫,但却没有人敢因此为多尔衮解释一二。
顺治主张以宽仁之术治理天下,对待宫中的内官和宫女也是格外的宽厚,但今日晚间,乾清宫内却是一片鸡飞狗跳,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便有三名内官被责令杖毙,还有不少人因此吃了挂落,仅是有职司的内官和女官便被罢黜了十余人。
顺治皇帝的雷霆之怒很多人都不明所以然,就连死在廷杖之下的那三名太监临死也是糊里糊涂,但一直跟随在御前的多禧和岳乐却是心中雪亮,两个人却是没人敢提起一句来,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唯恐言多必失。
六月的天气,整个乾清宫的殿门、窗户被关的严丝合缝,身处其中不禁闷热异常,几乎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多禧和岳乐匍匐于御阶之下,脑袋紧紧贴着冷冷的地面,汗水不停的流淌下来,形成一片明显的水迹。明明已经到了子夜时分。上方的顺治皇帝却是毫无睡意,嘴里依然在不停的含糊的骂着“乱臣贼子”的话语,声音压得极低,但多禧和岳乐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
顺治皇帝福临就像是一头困在牢笼中的幼狮,不时的发出嘶哑的怒吼,“皇父摄政王!逆贼!试图篡位的逆贼!还要迎娶太后。他究竟把朕当做什么?一个连傀儡还不如的泥塑木偶吗!”
“要做朕的父亲,还要娶朕的母亲,天下人会怎么看咱!一条连狗不都不如的可怜虫吗!”杯盘落地,奏折在殿中横飞,顺治瞪着血红的双眼,搜索着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仿佛都要将它们化为齑粉。
听到这里,多禧和岳乐的身子忍不住同时颤抖起来。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也许是顺治感觉到累了。叫骂声这才渐渐止歇,折让多禧和岳乐总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却听到隐约的啜泣声传来,两人一个激灵,慌忙抬起头来。
“母后让朕忍辱负重,可一国之君就应该承受这样的屈辱吗?遍观历朝历代,可曾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顺治的胸膛剧烈起伏,成串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甚至于鼻涕都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可他恍若不觉。
“国事艰难!当下非常时刻。朝堂万万不可在此时再乱起来,太后这、这也是谋国之策,万望陛下体谅!”岳乐硬着头皮回话道。
哪知这一句话却让顺治胸中的怒火更盛,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岳乐面前,当头便是一脚。将岳乐踢得后仰栽倒,仍是不解气,一脚一脚的向着岳乐的身上踢去。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奴才吗?”顺治一边踢,一边喝骂道。
岳乐一声不吭,咬着牙硬抗。顺治踢了一会子。这才没了力气,颓然坐倒在御阶之上,两行清泪再度悄无声息的流淌下来。
关外龙兴之地尽失,江南兵败,倾尽满清国力组建起来的数十万绿营尽数折损,博洛、屯齐、孔有德等满汉将领尽皆丧命,山陕、湖广风雨飘摇,朱平安又从河北大举而来。朝中却依然是多尔衮一手遮天,还要迎娶自己的母亲,成为满清的太上皇。国事家事交织在一起,又岂能是他这个弱冠少年能够承担起来的。
“主子!”多禧扶起岳乐,两人膝行至福临的面前。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名义上虽然是君臣,实则亲如兄弟。看着岳乐那张满是瘀痕和血渍的脸庞,平复了情绪之后的顺治皇帝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愧疚。
多禧的嗓音中带着哭腔,“主子,您千万不要这样,自古以来君辱臣死,看着您这副模样,奴才两人情何以堪。奴才是个阉人,只知尽心侍奉,岳乐却是名门之后,文武双全,他一定有法子渡过眼前的难关!”
顺治一愣,眼中随即迸发出希冀的神采来。
岳乐苦笑一声,但看到顺治皇帝眼中流露出来的希望,只能是心一横,正襟跪倒在顺治皇帝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主子,请恕奴才僭越,当下情势已经退无可退,我大清外有大敌压境,内有权臣当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壮士断臂,肃清超纲,确立皇权!”
多禧的身子猛然抖动一下,就连顺治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但随即又被一种兴奋的血色所掩盖。“你,你是说,要诛杀多尔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