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细论,小满有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
无床榻可供她休憩,日出前须得转醒,长夜里不得安眠,最怕天气忽冷忽热,最怕忽如而至的风雪雷雨,果腹生存尚且艰难,更遑论浮生享乐,烟火人家容不下她,能堪堪在世间找到一处立足之地,已是难上加难,又哪能安心地闭上双眼,放任自己在梦境里游荡一整晚。
而今却是真真切切地睡了个囫囵觉,一场美梦,梦中美满如初。
小满睁大眼睛看着少年,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可要喝茶?”少年指向身后的桌子,“新茶。”
小满连连点头,生怕回慢了,人家就不给她喝。
于是小满支起身体,虚虚地靠在床头,少年倒出一碗热茶,将茶碗递到她手中。热气烫人,她沿着碗边吹气,小口小口地慢慢喝。浑身关节酸痛不已,后背火辣辣地疼,嗓子也干得冒烟,她像是一个即将散架的木偶人,身体怎么摆都不对劲,稍微一动,就要哗啦啦地碎成一堆木头。小满不敢喊疼,怕惹对方不快,只能一边吹茶,一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少年。
少年人倒不拘束,他自然而然地在床边坐下去,看着小满喝茶,眼看一碗茶水即将见底,小满的喉咙也润得差不多了,少年才出口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满,”小满捧着茶碗,还是不太敢抬头,“爹爹姓孙,我叫孙小满。”
少年又问:“多大了?”
“十二岁。”
“小满,”少年称呼她的名字,“你家人何在?”
“没……没有家人……”小满躲躲闪闪地勾着脑袋,脸涨得通红,只怕自己在对方的地盘上睡了一晚,还喝了人家一碗茶,如今人家要讨债,“我爹娘都死了,我……我没有其他家人,就只有我自己。”
少年看着她,眼底平静,神态始终包容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