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结婚?” “安静点!”迟然赶紧跳起来捂住桌对面的钟艺思的嘴巴,“冷静!” 钟艺思扯开迟然的手,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空桌,努努嘴道,“怕什么,你挑的这咖啡店除了我们就没别的客人,空气又不会说话,放心。”她两眼放光地紧盯着迟然,“程煜居然请你帮忙结婚?他要和你结婚?你确定你不是写故事写得精神分裂了?” 迟然忍着一口拿铁喷到钟艺思那张化着桃花妆的鹅蛋脸上的冲动,咬下吸管拒绝回答。 “真的见到他了?没认错人?”钟艺思刻意压低声音制造紧张兮兮的气氛,“难道这几年来,他一直在跟踪你?” “亲爱的,相信我,你绝对比我更像精神分裂。”迟然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放下咖啡杯往外走。 钟艺思立即追上,“那可不行,我家郑楠鑫会很伤心的。”受了一个友尽的白眼后,她一秒切换到认错模式,“我错了,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了,然然,对不起。” 迟然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不是你以为,是事实就是如此。”别问这话底气有多少,她一点都没兴趣去深究。毕竟关于程煜的话题,自从大四那年被钟艺思收留到这座城市来蹭吃蹭住,六年来两人都不曾再触碰。想到这,她叹息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拒绝,不然呢?”钟艺思一脸惊讶,“你该不会答应他了吧?” “当然没有。”迟然用力摇头,“他应该是开玩笑的。”虽然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她都记不得那天听完程煜那句“和我结婚”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地逃出咖啡厅的,“而且,”她犹豫了半会儿,决定把这一关键信息也说出来,“程煜有一个女儿。” 钟艺思差点没把假睫毛给瞪得掉下来,“女,女儿?” 迟然点点头,认真道,“所以他肯定是在开玩笑。” “My god,这剧情太复杂了。”钟艺思柳眉紧蹙地严肃道,“迟然你给我听着,不准再和那个晦气男见面联系,就当你发了一个梦,你们没见过更没有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你不认识晦气男,听明白了吗?” 迟然一愣一愣地点了点头。 钟艺思一点也不放心,“不行,我看你还是退了公寓搬来和我住,我二十四小时看着你。” “别,你不闲电灯泡太亮我还怕被狗粮喂得撑死呢。”迟然当即拒绝。自从半年前钟艺思答应了她家那位的求婚,搬出公寓开始了甜蜜蜜的同居生活,闺蜜俩长达三年半的同居日子也随之结束。她郑重地摊开手掌起誓,“我绝对不会和程,晦气男见面联系。”以后不去那家咖啡厅就是了,虽然他家的拿铁真的特别好喝。 “不靠谱,这种话你说多了,我看…,等等,接个电话。”钟艺思从毛绒绒的熊猫背包里翻出手机,眼角的笑意娇羞妩媚,“Darling,我现在就来,五分钟,爱你,拜。”她抓着迟然往停车场跑,“差点忘了今天要试婚纱,快陪我去。” 迟然把钟艺思塞进驾驶座里,“不行,我约了客人讲故事,你好好拍,发照片给我把关。” 钟艺思失望地撅噘嘴,“原谅你吧。”她边发动车边警告道,“记住你发的誓,不然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哼,她就没想过要嫁得出去。迟然几乎都可以预见到自己与书纸笔为伴的凄景晚年了。当然,这晚年的坐标必须是在地中海边上,否则她想还是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会来得更安慰一些。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打车到达与客户约定的地点,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百无聊赖地俯瞰楼下车水马龙的公路。这次的客户是上一位客户介绍的,据说她现在所在的这家高级西餐厅就是将要见面的客户开的。看来又是一位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精英人士。这类人的故事其实不好改编,而且要求颇高又严苛。如果不是看在上一位客户的交情以及那尚还可观的报价上,她是万万不会接这类人的单的,比如此刻她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措辞让这笔单的价格再往上涨一涨。 “您好。” 迟然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在抬头的这一瞬间脑袋里一堆乱码横行。 这,又做梦了? “坐吧。”程煜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淡然地先坐下,“还是你习惯站着谈事情?” 迟然一秒窘红了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抓起椅子上的包包说,“不好意思,我走错片场了……” “你不是专门帮别人把感情经历改编成小说的写手吗?”程煜淡淡地瞟了一眼脚已离开座位的迟然,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马提尼浅酌了一口。 “……我,我好像是。”不行,上次落荒而逃太难看了,这次就算要逃,也要逃得体面得体,毕竟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追着哭着的迟然了呀。她深吸了一口气,端正站姿看着程煜皮笑肉不笑地道,“程先生,我才疏学浅、文字功底幼稚浅薄,接不起您的单,放心,我一定给您推荐一个人气小说家,就这样,拜拜。” “站住。”程煜冷凝着脸,扣住了迟然的手腕,“三十万。” 三十万。 迟然的心脏受了不小的刺激。干这行混饭吃四年来接了五单,最高的一笔也不超过五万,而且还是以四十万字成交的,花了她整整一年的时间去码字。这三十万,一举超过了前五单加起来的总收入,她发现自己竟可耻地动心了。抽回手腕,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挣扎再三忍不住弱声问道,“要写多少万字?” 程煜缓了缓表情,平着语调道,“随便,你决定。”看出迟然神情里有加重倾向的犹豫,他补充道,“我也不知道那些素材你能写多少,暂时以二十万字为限吧,超出部分根据质量,适当补贴。” 还有适当补贴。这无疑是一笔诱惑指数达到百分之百的生意。 迟然咽了咽喉咙,脑子里闪逝过一个名字。她脱口问道,“你感情故事的女主角是易伊菲吗?” 程煜一愣,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是她。” 也是,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迟然低下头,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再抬起头时,她已换上了笑容,就是不知道好看不好看,“最近手上还有一个没写完,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留给你,再联系吧。”语落她夺门而出,再次落荒而逃。 程煜眸光幽暗地望着迟然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口,拿起桌上那张留有字迹的面巾纸。 多情因甚相辜负,轻拆轻离,欲向谁分诉。 泪湿海棠花枝处,东君空把奴吩咐。 他把面巾纸收进衣袋里,饮尽杯里的马提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