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在这位姑娘在王府门口说要求见你，便领着她来了此处。”子宁身后的一个小厮福了福，解释道。　　　　“好的，麻烦你了。”谢姈点点头，那小厮便退了下去。　　　　对上子宁含泪的双眸，谢姈不觉有些心下凄然，到底谢家如今全然覆灭，昔日的光芒不在，所有谢家人到底是无根的浮萍无处可依，她孤苦无依还一人毅然千里迢迢来寻她帮助。　　　　“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谢姈握住子宁的手，试图给她冰凉的手指传递一些暖意。　　　　她转过身看到小菜一脸惊呆的模样，不由得唇线一弯，“这是我妹妹。”　　　　“哦哦，”小菜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小声地说道，“小姐我们可以去校场后院。”　　　　“好的。”谢姈对这里也不熟悉情况，见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孔，又谨慎的问了一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府？”　　　　“回府？”小菜迟疑了一下，“没关系，你们可以在屋里谈，我跟钟叔可以站在门外替你们望风，不会有人打扰的。”　　　　闻言，老钟也点了点头。　　　　谢姈见两人点头，略一思索便让小菜领着两人往校场后面僻静的小院走了过去。　　　　四人朝着小院走过去没发现校场旁的阁楼上站着一名女子，目光胶着在谢姈身上，似能将人看出个窟窿。　　　　“子宁，你说。”　　　　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子宁与谢姈两人站在狭小的库房内，光线昏暗，若离得远了些便看不太清人的脸。　　　　子宁站在角落里，脸蛋上尤带两条泪痕，映得眼眸水光清浅，又是山雨欲来的涌动之势。　　　　“原本……我与公子回了南国。”子宁轻啜了一口气，“可是南国也同样水深火热，皇帝年幼无知，尤其月华公主威逼皇帝下旨让公子娶她。”　　　　月华公主？谢姈对这个称呼迷茫地眨了眨眼，她离开南国时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公主？　　　　“是周莹。”子宁淡淡吐出那两个字。　　　　周莹？谢姈这时才回想起了那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是之前周家的嫡女，不过被封为公主未免也有些过了吧？　　　　“周家周老爷子官拜丞相了。”子宁一眼便瞧出了谢姈的困惑，“如今在朝中顶替了谢家的地位。”　　　　又一个谢家？谢姈自嘲地笑笑，又道，“难道萧霖祺连一个周莹都解决不了吗？”　　　　子宁摇摇头，“是晴月，她投靠了周家，在公子身边就是为了指证公子众目睽睽之下放走了你，念了往日旧情，与谢家死囚纠缠不清。”　　“倒是说，萧霖祺被自己身边的蛇咬了一口？”晴月在萧霖祺身边她还以为是晴月对萧霖祺还有那么点绮念，这次靠山倒是找得飞快，顺带将萧霖祺也给直接推了出去。　　　　“不止，现在萧家也赞同这个提议。毕竟与朝中势力联姻，对萧家来说也是再好不过了。”子宁看了一眼谢姈，她自然是知晓如今的萧家不过以萧霖祺为大树都想乘凉捞上一笔。“　　　　“对于晴月的指控，皇上多半也不尽全信，但是如何能做到信任呢？那就是联姻，绑在一条船上才由不得你不听话。”谢姈说道，“他既然选了这条路，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娶了周莹便是权利稳固青云直上的第一步。”　　　　在她看来这一切几乎可以说是顺利至极，有什么不好的吗？　　　　“可是公子强硬地拒绝了。”子宁紧张地搅了搅自己的衣袖，水眸里透着不安与慌张，“并且还领命驻守边城誓要将你抓回才肯回宫。”　　　　抓我？谢姈约莫觉得萧霖祺怕不是疯魔了，大好的前程不要，驻守边城？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周丞相，在她的印象里一直就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平日里一直是一副跟谁都能合得来的笑脸，此人说不上虚伪，不过至少没明面上这么简单。　　　　至于周莹，身份如何会被这么一提至一个与她原本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位置。要知道即便是皇帝年幼，但是这样外姓的人被抬为公主也是极罕见的例子。当初即便是她，与皇室必然也是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这一串事情倒显出几分诡异。　　　　“子宁知道小姐现在身份不方便出现在南国，但是公子他已经在边城数日不肯回宫了，这样下去，我担心皇帝以及周家……”子宁眼底的焦急，掩饰不住的慌张。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回边城？”谢姈言简意赅地问道。　　　　“或许……”子宁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指尖用力掐着袖口，仿佛能拧出水来。　　　　还未等两人继续讨论。　　　　门口突然间响起了小菜的声音，“小姐，小姐……”　　　　谢姈走过去推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姑娘，身后跟着的那位婢女倒是有几分眼熟。　　　　“谢小姐。”这位姑娘生得倒是花容月貌，笑起来也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甚是如掺了蜜般香甜。　　　　谢姈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将门扉掩上，客气地问道，“姑娘是……？”　　　　“我家小姐是当今君主的外侄女，云息殿下的表姐，云婧郡主。”旁边的婢女微微福了一下身子，声音平稳而冷淡地解释道。　　　　“民女见过郡主。”谢姈像模像样地学着云漠的礼节福了一福。　　　　“起来罢。”云婧淡漠地点点头，毫不掩饰的目光在谢姈脸上来回打量着，眼眸中闪烁着精光，似在比较着什么。　　　　“模样倒是不错。”云婧收回目光，复而又轻声道，“可是谢家人？”　　　　“是。”谢姈颔首。　　　　“单名一个姈字？”　　　　“是，说是家母生前所取。”　　　　“姈……”云婧一副若有所思道的表情让谢姈心头也增添了不少疑问。　　　　“罢了，我今日就是过来瞧瞧你，既然云息看重你，我自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云婧收敛了表情，恢复到了一贯的高高在上神态。　　　　这是来表立场的？谢姈看着眼前这个衣裳华贵的女子，只怕她这次到云漠即便想低调行事也没有被这里的人放过。恐怕早已置身于这盘棋之中了。　　　　“小姐。”身旁的婢女将披风系在云婧肩头，带上兜帽，临走时补充道，“还请小姐不要声张。”　　　　目送两人离去，门扉才再次开启，子宁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云婧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眼底均透着戒备。　　　　“小姐这个女人……”　　　　“怎么，你知道？”谢姈回过看着她严肃的表情。　　　　“据说这个云婧郡主早年丧夫，现在仍居于皇宫不愿回夫家居住，并且对权利极为渴求，企图参与朝政。”　　　　女子参与朝政？　　　　谢姈听到此处，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曾几何时，她也曾向父亲提过想入仕的心愿，然而父亲却当作是女儿家一时顽皮的想法没有在意，导致一直也未能如愿。这位云婧郡主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并且她在宫中豢养了许多面首……”子宁又紧接着说道。　　　　“面首？”谢姈虽一时有些惊讶，不过她早年丧夫，顶着一个郡主的名号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也着实太可怜了些。　　　　“是的，还请小姐不要与这等女子来往。”子宁郑重地说道，目光里也闪过一丝鄙夷。　　　　“子宁……我跟她没什么来往，”谢姈叹了口气解释道，“是她突然找上门来而已。”　　　　“撇开此事不谈，子宁今日传达的话已经带到，还望小姐再三考虑。”子宁说完行了一礼，甚是认真。　　　　“我记下了，先让老钟送你出城吧。”谢姈看着她独自一人，实在有些不放心。　　　　“小姐就交给我了。”小菜拍了拍自己所剩无几的胸，对着老钟说道。　　　　老钟迟疑着看了一眼谢姈，脸色似乎有些为难。　　　　“有小菜在，我没事的。”谢姈也再三保证道。　　　　老钟最终还是妥协了，对着子宁比了个手势，示意随他走。子宁应了一声，重新戴上了兜帽，将脸遮盖在阴影之下，对着谢姈多看了几眼便也匆匆离去。　　　　见两人从小门离开后，谢姈预感又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底，即使那个人如今跟她已经全无关系，但是对于子宁的请求，她却无法置之不理。　　　　“小姐，现在我们先回府吧。”小菜提醒道，天色已经渐入黄昏，光线不如之前充足，看东西也有些暗淡无光。　　　　“嗯。”谢姈点点头，随着小菜出了校场，上了马车。　　　　轱辘转动的车轮在青石的街道上落下清浅的车辙印迹，谢姈在车内抱着半块狐裘，回想起方才子宁的话，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片剪影，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耳边原本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与车轱辘声仿佛在一瞬间消散，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柔软的触感将自己包裹住，在一个舒适安全的范围内，她的心亦被轻轻地包裹住，能稍稍地放松片刻。　　　　马车行了不久，车帘前便传来一声，“小姐。”　　　　“何事？”　　　　谢姈撩开车帘，撞入一双熟悉的眼眸。　　　　“你不是要去……”谢姈的话还未说完，猝不及防间便被走上前的云息攥住一只手，稍稍一拉，几乎半抱一般下了马车。　　　　“你做什么？”谢姈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虽然有些惊慌，但还是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　　　　云息将她放下，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有些困惑的眼神，眉峰微挑，“你哭过了？”　　　　“没有。”想也没想就直接否认了，谢姈别开脸，脸上闪过一丝被人揭穿的慌乱。　　　　“没哭，你是兔子吗？”云息手指戳了一下谢姈的脸，软软的，触感还不错。　　　　“小菜，我们晚上吃胡萝卜。”谢姈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小菜说道，弄得她一头雾水歪着头地看着两人。　　　　“吃胡萝卜也聪明不了。”云息轻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语气。　　　　“你到底什么事？”谢姈别开脸，吸了吸鼻子，全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只是恰巧经过罢了。”云息回道。　　　　“哦。”简短的两个字明显表达出了一丝不满。　　　　“那我走了。”云息弯了弯唇角。　　　　“嗯。”从喉咙里闷闷的一声算是应答。　　　　倒是个记仇的，云息嘴角弯的弧度愈深。　　　　等了片刻，没有声音再响起，谢姈这才回过头去看，发现云息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只留下方才一句话落在傍晚的风中散去了。　　　　等到了府邸已是夜幕低垂，谢姈下马车时她看到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一排侍卫，忽想起云息提到过的例会。　　　　“小菜，你知道他在城南是什么事情？”　　　　“小菜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凡是皇子都会有一些手下重臣需要时不时开一些朝政的会议。”小菜对着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将马车牵走。　　　　“小菜，你有带地图吗？就是整个都城的地图。”谢姈询问道。　　　　“……有的，”小菜在之前准备带小姐出门就准备好了地图，以便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可以翻阅看看。　　　　“你知道云息去的哪家重臣府里吗？”　　　　谢姈手指蘸了蘸墨，直接在地图上画了起来。　　　　“据说是陈大人家里。喏，就是城南这家。”小菜点出城南的一家大户给谢姈看。　　　　占地面积倒是不大。　　　　“这位重臣平日作风如何？为人清廉？”　　　　小菜扳着指头想了想道，“并没有哦，据说陈大人家姬妾无数，家宅数处，不太……清廉。”　　　　不清廉，姬妾无数，家宅数处。　　　　谢姈手指在陈府上画了一个圈，又紧接着在云息的府邸画了一个圈，两处相隔甚远，远到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左右。　　　　何必这般舍近求远？即便是为了避人耳目……但是……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陈大人平日里掌管哪里？”谢姈咬着下嘴唇在地图上来回看着，又用手指将校场圈了出来。　　　　“应该是城门管理吧，一般都城的进出都是陈大人的管辖范围。”　　　　“那老钟他们也是要从陈大人的城门口出吗？”谢姈抓住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快速地问道。　　　　“当然，那边也算是殿下的眼线，自然从哪出城是要快些的。”小菜一副再自然不过的表情，让谢姈心底一慌。　　　　“你快去阻止老钟出城。”谢姈飞快地将手中的地图卷起，迅速地塞进衣袖里，对上小菜吃惊的目光，“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去将他们拦下来！我去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