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姈从马车上一下来,落入眼里的是新砌好的大门,红彤彤的朱漆大门上挂着数个琉璃宫灯,门口还站了一排带刀侍卫。 “殿下。”为首的士兵小步跑了过来,步伐矫健而落地无声。 “守好。”云息扫视了一眼门口,吩咐道。 谢姈看着这新弄好的门匾和一排排带刀的侍卫,隐隐有些不安在心底涌动,这是在准备筹划行动了么。 “小姐。”小菜从府门口探出头来,一脸兴奋,悄悄地伸出手指朝着谢姈比划。 比划半天,谢姈也没看懂她什么意思。 倒是云息一眼便瞧见了她俩的小动作,转过身对着谢姈道,“明日清晨随老钟去练练,我先去书房了。” “嗯。”谢姈点点头,目送着云息与几个侍卫朝着竹林走去。 见云息走远了,小菜才跑了出来,圆圆的脸蛋上染上一丝绯红色,仰着头对谢姈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谢姈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情竟也被感染一般有些愉悦,好像归来有一个人在翘首以盼地等待自己,这种被期待的感觉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谢姈嘴角微微往上翘,“嗯,回来了。” “小姐,殿下今日派人寻了些糕点回来,菜菜觉得一定会合你的口味。”菜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好的,我们尝尝。”谢姈的脸蛋映着走廊里的宫灯,染上几分暖暖的光晕,显得脸上毛绒绒的。 “菜菜明天早上也可以给小姐做些新花样。” “对了,明天我可能要跟老钟去练习。”谢姈想起云息方才说的话,似乎应该是从明日开始。 “跟老钟练习?!” 小菜嘴角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眼珠子瞪大,脸色霎时一白,一副受到不小的惊吓模样,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情。 “小姐,这……殿下的命令?”小菜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也不算是命令吧,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自己也能学一点本事。”谢姈怕小菜误会连忙辩解道。 “小姐,你可是小姐,有小菜保护你呀,再怎么样还有殿下保护你,你怎么能去受这个苦呢。”小菜喃喃道,一脸的不解。 “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受殿下的保护呀。”谢姈知道小菜是担心她受苦,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为什么不能啊?”小菜眼底氤氲着困惑。 “因为……”谢姈试图组织起自己的回答,但嘴唇挪动了一下,又没有说了下去,只是露出一个苦笑,“这里不是我的家。” “家?”小菜歪着头,眼底满是不解。 “嗯,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糕点吧。”谢姈偏过头,看向走廊尽头。 “好的。”小菜点点头,想起热腾腾的糕点,脸上又浮现起方才的笑容。 *** 翌日。 谢姈站在校场中央,周围除了严谨有序的侍卫,就只剩下她跟老钟两个人。 两旁训练的侍卫恍若并没有看到这两人一样,目不斜视地操练着手上的兵器,刀光剑影在整个校场上交织重叠,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仿佛直冲云霄! 谢姈置身其中,耳膜被浑厚的嗓音震得隐隐作痛,有那么一瞬间她恍若回到了叱咤风云的沙场,眼前明晃晃的剑影如同坠入深潭的石子,在心口荡开一圈圈波纹散开来。 “小姐,今日在校场若多有得罪还忘海涵,在下宋卫国。” 眼前的人是老钟领来的一个侍卫,浓黑的眉眼颇显英气,打量了一圈谢姈裹在袍子里显得娇小的身子,眼神流露出的鄙夷落在谢姈眼里也是一清二楚。 既然都提前说了得罪,那肯定就会得罪了。若是她跟他计较的话倒会让人觉得她仗势欺人。 “宋侍卫请赐教。”谢姈往后退了一步挪开一点距离。 这一退,这宋侍卫轻哼了一声,将谢姈的动作看在眼里,摆出一个姿势,乍一看,有几分猛虎出山的架势。 谢姈站在原地,一点动作也没有,只是双眼平视前方,一眨也不眨。 不知何时,子桓走了过来,看见老钟站在校场上,还以为是云息过来了,上去一瞧才看到谢姈跟一名侍卫对峙般站立在台上。 这丫头莫不是在找死?子桓淡淡打量着两人之间身型的差距,这侍卫三大五粗,要不了几下就能把这小丫头从台上摔下去,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估计三个月别想下地。 子桓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请赐教。”谢姈微微鞠躬以示礼貌。 “得罪了小姐。”那侍卫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似透着蓄满的不耐烦,欲快速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毕竟跟一个女人过招,无论输赢都不那么好看。更何况,这个女人既然是老钟带来的人那么肯定与殿下也有关系,无论什么关系,这打伤打残了更是不好交代,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剑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哪那么容易控制好力度。 宋侍卫握紧了拳头,掂量掂量自己下手的轻重,觉得约莫三分力就够眼前这女人下不了地了。 他摆起姿势,对着对面女人一个猛扑,拳脚快如疾风,迅猛如猎鹰。 谢姈往下一蹲,一个弧度极大的扫腿对准了对方的下盘。 宋侍卫兀的收回拳势,险险往外围一避,躲开这一脚。 谢姈几乎没有停顿,朝着宋侍卫的胸口就是一拳,动作流畅至极。 宋侍卫靠着本能的动作闪避开这一拳,躲避的姿势在一个高壮的汉子看来略微有些狼狈。 然而这股拳风徒然一转朝着他的脸继续呼了上去。 拳劲不大,但是动作衔接迅速,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只能勉力伸出手挡住脸,熟料—— 谢姈见他捂住脸来挡,反倒收住了拳,反而朝着对方的心口就是猛地一脚踹过去! “嗤——”心口一阵钝痛,宋侍卫半跪在地上,闷哼一声,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痛呼,俊俏的眉皱起。 谢姈停下动作,低头看他,居高临下的姿态,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清冷,像是看着脚边挣扎的蝼蚁,毫无情绪波动。 宋侍卫勉力站起,深吸一口气,对着谢姈咬牙道,“再来。” 谢姈微颔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经过方才一击,宋侍卫也不敢轻敌,先不说这女子劲道猛如男儿,若是手上拿着匕首,过招间早已扎进了他的心脏。这女子利用自己女子的优势,作战灵活迅速,招招致命。 他肃了眼神,对准谢姈的眼睛心脏脚踝等各个点下手,动作拳劲力度之大,挥得卷起的风声猎猎作响。 然而没有一次成功。 他的动作在队里虽算不上多迅速,但是他自认为还算可以,但是每一击,眼前的女子几乎都能预知他的拳路,极为精准的避开,像是能探知他的心思一般,完全碰不到她,仿佛给他一种猫抓耗子在戏耍之感。 谢姈眼底浮着极浅的薄冰,对他越发疯狂不带章法的拳路轻松躲避,似有一丝怜悯掠过。 这样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宋侍卫,他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超前扑着,如同一只凶残捕食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呼啸着攻击自己的猎物。 “这场比赛结束了。”子桓轻啧一声,眉峰微挑,暂停了两人的动作。 宋侍卫面色阴沉,似有不服,几个来回都没能打趴下眼前这个女人,他以后如何在侍卫队里混?但是奈何已经结束,他也不好再强行进行下去,不得不拉下脸走了下去。 “啧,想不到你还有几分打架本事。”子桓显然对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刮目相看。 “是保命的本事。”她除了对那个侍卫凌厉的攻势进行躲避之外,主动攻击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但是若是出招,必能一次要了对方的性命。 “以前专门练过?”旁边一个婢女递了一杯茶水上来,正要递给谢姈,子桓伸手拿过婢女手上的茶水,往前一推,看似是递,实则力道轻巧角度刁钻,轻轻往上便可以将茶水泼至脸上。 谢姈古怪地看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茶水兀的洒出大半,星星点点地溅在谢姈的靴子上。 子桓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眼眸里的狡黠,落在谢姈眼底像极了过年来偷鸡的黄鼠狼。 不怀好意的样子,让谢姈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茶水扣回他脸上的冲动。 “程公子。”老钟不知何时挡在了两人勉强,声音古怪而沙哑,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威胁。 “呵,”子桓鼻子逸出一声冷哼,斜眼看着老钟一副护犊子的姿态,“这么会耍小聪明,也不知道死到临头是个什么惨状。” 死到临头?有人要对她做什么?谢姈疑惑地看着子桓。 子桓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并没有打算告知的意思,平淡地看了一眼谢姈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谢姈对他那句话深感困惑。 “小姐方才的动作胜在灵活,但是躲避动作难免吃力,时间一长小姐必然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落入下风。”一边的小菜看着自己家小姐居然能在侍卫手下过这么多招也甚感惊奇,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力道不足,底子弱。 “嗯。”谢姈也是深知自己的不足,从小基本功练得就并不好,导致在跟人过招之时不过是耍了一些小聪明的伎俩,在长期厮斗过程,她毫无疑问地必然会败下阵来。 “小姐可以考虑多锻炼一下手脚的柔韧度,以及体力耐力的训练。”小菜轻声说着,连一旁的老钟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先到这里吧,小姐您先回去歇息一下。”小菜靠近谢姈,才发现她的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是忽然之间运动量过大,有些接不上气。 “好。”谢姈接过老钟递给她的水囊,举起便喝,喝得太急反而有些呛到,溢出的水随着嘴角留下,神情清爽,反倒有种不拘一格落落大方的姿态。 “小姐。”老钟领着一个约莫谢姈高的人走了过来,身上裹着外袍兜帽,把脸也遮得严严实实。 “这位是?”谢姈看着这人走路的姿势,莫名地有几分眼熟。 “小姐。”熟悉的声音从帽子地下传来。 “子宁?”谢姈有些吃惊地看着兜帽下面的面容,几乎与她如出一辙的脸。 “小姐,”子宁声音有些不稳,握住谢姈的手指冰凉而轻颤,“公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