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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年冷宫的梅花开得极美,虽美却也是无人问津。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衣裳正准备去井边将衣物洗净时,却看到了一个人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冷宫的墙头。    正准备呼唤出声的他下一秒便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身桃红色的宫装上蹭上了不少泥泞,发髻上的珠钗也同样歪七扭八,整个形象简直就是女德的反面教材。    那女孩显然也一眼便看到了他,眼睛弯弯地冲他一笑,让他想起了过年时云漠皇宫上那轮弯弯地月牙。    “过来一下。”那女孩对着口型朝他比划道。    他放下手里的衣物站在墙头仰起头看着她,正准备问她是如何溜进来之时,她忽伸开双臂,脚下一蹬,向上一跃,朝着他直直地扑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云息脸上迎头便挨了一记,整个身子直直地往后摔了下去,天旋地转间,眼前出现了幻觉一般,只觉胸上压着一个“庞然大物”。    所幸墙角之下都是些湿软的泥土和灌木,不然这脑袋估计要磕碎了在这深宫里,云息四平八稳地躺着,脑子里闪过的这个念头忽然有些可笑。    谁会想到一个远走他国的质子躲过了多少波暗杀,最后居然是被人砸死的呢……    “唉,好疼……”身上那个“物什”发出了声音。    ……明明疼的是他好吗?云息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往上看过去,恰巧迎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转了转,最终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个讪讪的笑,“那个……辛苦你了。”接着就手脚并用的从云息身上滚了下来,一身精致的宫装上全沾上了斑斑点点的泥印,显得狼狈不堪。    云息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他直起腰来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矮上一头的小姑娘,要说不想直接掐死她是假的。但是在这宫里,能到处在这冷宫里打转的必然也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只怕来头也不小。    “你摔疼了吗?”那女孩子坐在泥地上,抬着一张小脸看着他,眼底透出的关切让他心头涌起一丝不耐。    “没死。”云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心想这要洗的衣物又多了一套……    云息正准备起身要走,一只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那个我脚扭伤了……”女孩子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一脸泥泞再配上可怜兮兮的模样。    “没空。”云息面色极冷地丢下两个字。    “……诶!诶!那你帮我个忙我就带你出去。”女孩子有些着急地喊住了他。    云息顿了顿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你说,能够带我出去?”    女孩子见他回了头,唇畔勾起一个笑,“只要你愿意帮我。”    云息俯视着看她,片刻后,“好。”    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息看着手上折来的数十支梅花深感后悔。    “你看这朵开得有气无力的,多丢梅花的脸啊。”谢姈举着手上那支梅花,细细打量,瘪了瘪嘴。    “这已经是第三十八枝了。”云息寒着脸提醒道。    “都说这冷宫里梅花开的最好看,怎么就寻不到一支呢。”谢姈拖着腮,看着眼前的梅花,又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云息,忽笑道,“我带你去看看我祖母种的梅花,肯定比这里的好看。”    “不必了,你要这梅花是何用?”云息把玩着手上的梅花,娇嫩的花瓣轻轻一捻就碎了。    “想给人当礼物。”谢姈一五一十地说道,“他看书时总是说梅兰竹菊品性高洁,这大冬天的不就只能找找梅花嘛,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找到一支好看的。你说牡丹花芍药花什么花不好看?偏偏要喜欢梅花呢?”    云息闻言,嘴唇微抿,原来是送情人的……    “你既是女子,何不绣一朵?”南国的女子不都是以擅长刺绣闻名遐迩吗?找不出一朵满意的,倒不如自己绣一朵。    “……我连花样子都不会画,更何况绣。”谢姈嘟着嘴囔囔道,“我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行所以才来摘花的。”    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女子丝毫不会女工的羞愧感。    云息轻叹了一口气,拿出纸跟笔,“不如给你画个样子你自己看着绣绣?”说着,笔下流转,一朵花悄悄地绽放于宣纸之上。    “这是什么花?”谢姈看着纸上的花,脸上尽是茫然。    “等你绣出来再告诉你。”云息收了笔,看着纸上的鸢尾花,那是云漠才特有的花,他家乡的花。    “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它开花应该特别好看对不对?”谢姈两眼放光,拿起宣纸上下比划道。  “嗯,挺好看。”云息看着她雀跃的表情,唇际不觉间噙着一丝极浅的笑。    “那我试试看。”谢姈捧着画,颇有自信地说道。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你……”云息看了一眼天色,铅灰色的云沉沉欲坠,怕是会有场急雨。    “谢谢你的药。”谢姈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确实疼痛减轻不少,还是能够走路的。    “不必。”云息指着墙角下的一丛灌木道,“那儿有个洞,你从那里出去吧,爬墙再压死谁就不好了。”    ……钻狗洞?谢姈猫着身子看了一眼冷宫门口站着的两排官兵,还是老实钻吧。    “那……下次再见?”谢姈将宣纸小心地叠好放进袖口,回过头看着云息,一双澄澈的眼睛眨巴眨着,意外地有一点点不舍?    “记得你答应的事。”云息负手看着她,淡淡开口道。    “好叻。”谢姈一口应下,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弯着腰从灌木下的狗洞里利索地钻了出去。    桃粉色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簇翠色后,仿佛簌簌的桃花被春风一吹便飘散各处了无行踪。有时候他在想,或许只是一个误入冷宫的官家小姐罢了,她又怎么会再来这无人问津的冷宫呢?    谢姈钻出狗洞还没走上几步路便瞧见了假山下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萧霖祺鹤纹袍子洁白映雪,衬得整张脸恍如出尘隔世,他目光落在谢姈身上时,好看的眉眼微蹙,朝着谢姈走了过来。    “冷吗?”他握住谢姈的手,冰凉如一块寒玉,不由得冷了语气,“你的貉裘呢?”    总不能说是爬墙的时候嫌碍事给丢了吧……    “忘了……”谢姈感受着萧霖祺手心传来的温度,有些舒服地眯着眼。    “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忘了……”萧霖祺无奈地将自己的外袍解下给谢姈系上,“还能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你是上山摘桃子了吗?”    “……我才不是猴子,我去赏花去了。”谢姈不满地瘪着嘴说道。     “那你赏着花了吗?”萧霖祺将谢姈的外袍系紧了几分,确认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不会被寒风吹到。    谢姈想了想那数十支被自己丢弃的梅花,几乎是无功而返,脑海里忽然间又闪过云息那张嫌弃她的冷脸,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我可是看到了一朵很好看的花。”    “那便满意了?乖乖跟我回去,都出来玩了多久了,一会你爹看到训你,我可救不了你。”萧霖祺絮絮叨叨地念着,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子偷偷侧过身看了一眼红墙黛瓦,攥紧了袖口的宣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