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轨门外心如刀绞,只以为这个冷淡的女人对他人动了心,不要他了。心里又恨又疼。屋内忙活着的是和姑的儿徒,思邈知道师父不喜达官贵族,便不予理睬,随门外将军如何,出屋时,张轨见推门而出的是她身边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委屈得想哭,这个女人,他戍守边疆保一方平安不过是为了想做她心目中的英雄,她却扭头爱上其他男人。
思邈淡淡的看了面前这个身着金装铠甲的男人,见他眸中含泪,只当他是体恤将士,心想也是个好将军,但是怕师父不喜他与官员走近,便拂袖而去下乡义诊,数日未归。
三日后,和姑半月而归,见一将士立于屋外,心头大动,虽是背影,看着却十分相似,“士彦?”威风的背影,转过身来的却是一脸愁容,张轨转身见到和姑覆药盒而归,十多年未见,相思也陌生,这么多年过去,她会不会有了一些新脾气,改了旧习惯?
想到这,他便作揖行礼:“道医姑姑,小将等您许久。”
和姑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隔离和生疏,这男人怎么又跟我见外疏远我了?弄不明白他的脾气和心思,出于礼节,拱手俯身回礼道,“骠骑大将军有礼,小医外出问诊半月,抱歉久等。”
“徒儿,为师先行一步去姑臧,你且慢行为百姓。”和姑转头又嘱咐思邈道。
还唤他,徒儿,张轨腹诽,嫌太亲密,酸里酸气地嘀咕。
他声音虽小,但和姑还是听见了,她撇撇嘴,因为忘记这小孩叫什么名字了。
“师父,徒儿思邈。”看来和姑不是第一次忘记他叫什么了。
这么多年的相思把隔阂一消而散,“你做到了,”和姑拉住张士彦的手,往屋里带,张士彦心中大喜,这个女人总算不跟自己装作冷冰冰的样子了,“你也做到了。”他笑着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我都老了。”张士彦看着和姑不似当下年纪的容貌,他感叹道,“你还是像当年那样。”和姑笑了,“我明明也显老态,你却说我和以前一样。”
“不,你没有我这样的老……”说着他好似还有些自卑,“我年轻的时候,”他要开始夸耀自己当年的俊美了,“是是是,当年你可是宜阳第一美男子!”和姑应和道。
张士彦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想说,你不能只喜欢年轻的……”
“那个是我徒弟。”
“你当年也是那么迷恋你师父的!”他反驳道。
这男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和姑有些恼怒,带着点羞耻感,“那都是年纪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说的,你老是提……”张士彦见和姑面露不爽之色,慌忙打岔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又追问,“可曾挂念我?”期待地她的回复。
时过经年,两人之间的鸿沟不再是阻碍,“你……”和姑顾虑,“家里……”张士彦知道她还是在芥蒂当年母亲对她的算计,确实是他有负于她。
“早过世了。”他简短的说道。
“即便在世,她们说的也不算了,我已然是西凉最大的话语者,你无须再忌惮什么,”粗砺的大手握住和姑的手肘,恳求道,“跟我回姑臧好不好?”他以为她会同意。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如此便安定不下来,士彦,希望你能懂我?”她并没有改变既往生活的打算,也不想再困于高墙之中,“自由一生”在她假死之后便是她最大的野心。
“士彦,或许我最舒适的生活方式,就是活在没有围墙的地方,”和姑反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解释着,“你还记得我很早之前跟你说的吗?”和姑反问他。
“当然记得,你说,食百姓之食,莫道一官虽小,我一直记着呢,”那个时候,张士彦也不过就是宜阳的闲散小官,远比不上现在的凉州牧一震四方,“记得就好,现在再告诉你,将虽大,仍食百姓之食,别忘了是谁拥护着你,千万别觉着自己了不起了,开始追寻荒诞的快乐。”
次年,和姑又诞下一子,后复云游行医,二十载不复归,直至建兴二年,张士彦病故奔丧于建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