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寇入侵,只为财货,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沿海民众与官员的共识。他们一直这样奏报朝廷,隆平帝和内阁也都信以为真。
妖寇与北方的大妖族不同,人口有限,无法占领地盘,一直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穷极了便冒死上岸劫掠一番,这百多年来都是这个模式。
其实妖寇中一小部分是真正的妖族,大部分还是流离失所在海上的人族。
最近几年,可能是因为中原动荡,朝廷的武力和控制力越来越弱,妖寇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之前只是劫掠一些海边的小渔村,继而是临海的县城,后来是直接攻击州府,如今甚至在攻打平海省的首府临平。
这让叶行远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再说锦衣卫也向他报告,最近这几日,有零星的妖寇越过省境,在兴州府郊外作乱,虽然被驱赶,但并未禁绝。
陆同知满头油汗,禀告道:“这种事以往也曾有过,十年前下官就是靠逮着几个落单的妖寇升迁,一般来说,对咱们兴州府也不是坏事,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连陆同知都觉得不对劲。
这时候妖寇还在围攻临平城,朝廷的援军迟迟未至,妖寇打了许久,却并未像以前一样自动撤走。而来到兴州府境内的,也不像是以前那些落单的散兵游勇,从组织和行为来看,更像是特意派出的斥候。
零散的妖寇,陆同知不但不担心,甚至会高兴。作为文官想要军功不易,诛杀擒拿落单的妖寇性价比最高,但如果是斥候,后续有大部队前来的话,他就得担心头上的乌纱帽了。
兴州府与一般州府不同,尤其是远洋贸易和股票交易起来之后,更成了中原的经济命脉与核心,如果遭遇妖寇的突袭,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而且现在兴州人不管官民,都处于一种盲目乐观的状态,觉得妖寇绝对不可能大规模进攻,凡是担忧妖寇的,都被他们视作杞人忧天,这种自我麻醉的氛围可不是什么好事。
“山外青山楼外楼,东湖歌舞几时休。”叶行远吟诗长叹,讥讽这些醉生梦死的家伙。
他与陆同知一样,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尤其是见到妖寇斥候之后,他立刻就秘折上书给隆平帝,提及自己的担忧,但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下来。
皇帝估计也是没有办法。叶行远心中叹息,其实倒是能够理解隆平帝的窘迫。在妖寇真的攻击兴州府之前,他根本也没办法提前进行大军调动。
内阁这些老家伙们,哪里管老百姓的死活,只要涉及一个叶行远,就算是拼了命也会阻拦这件事的发生。
哪怕是真的妖寇攻打兴州府,他们也只会幸灾乐祸,叶行远殉城的话,对他们来说真是最美妙不过的结局。
“咱们兴州府并无驻军,紧邻的隆州东野岛上驻扎有水师,总兵杨宗之,他若可调兵护卫兴州,应该能阻挡妖寇的攻势。”陆同知向叶行远研究。
隆州还在兴州的东面,领有几座大岛,水师总兵杨宗之驻扎在东野岛上。从十年前就开始造船练兵,围剿妖寇,虽然没有什么大成果,但也得过好几次朝廷的嘉奖。
妖寇本是乌合之众,侵扰地方还行,但是要正经攻城,还是差了许多,只要水师肯来援救,兴州府应该无碍。
叶行远摇头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一部总兵,未有兵符,他是绝不敢擅离职守的。除非真的妖寇兵临城下,到时候他在从东野岛出发赶来,那哪还来得及?”
兴州府是商业大都市,已经数百年未曾遭受过兵祸,也没有高大的城墙为了方便货物的进出,甚至扩建了几处城门,根本没法放下来防御。
何况水道纵横,处处都有进出口,实在是防不胜防。
要是等到杨总兵赶来,可能兴州府衙都早就被妖寇攻占了。
平时保护兴州的军事力量,其实更多来自于平海,只是现在平海刘巡抚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来救援?
“那可如何是好?”陆总兵急得搓手。妖寇大部队据说有数万人,一旦涌进兴州府,展开巷战,那些普通百姓简直都是待宰的羔羊,到时候兴州化为血海,实在是呜呼哀哉。
叶行远踱步沉思,他当然也满心希望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自欺欺人。
“妖寇若有动向,省境必有变化,我们还是去调查一阵,才好确定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