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天已经是徐长青摆算命摊子的第三天了,他的这身造型实在不适合当算命的,反倒适合当乞丐。这三天下来,找他算命的一个没有,反倒是来往行人看他可怜施舍的零碎钱倒是不少。天还是二月天,寒风还没退下,徐长青就这样穿着一身短褂坐在街口风眼处,任谁看了都感到心酸,忍不住要施舍些钱给他。虽然看上他算命的没有,看上他金铃铛的倒是不少,每天晚上他都会故意让人抢去,到了第二天金铃铛又会自动回到手里,而那些抢铃铛的小混混则死的死,残的残。
这金铃铛算得上是一件邪器,名叫迷心铃,最擅长迷人心智,但是迷心也分正迷和邪迷,正迷导人向善,邪迷引人向恶。历代九流闲人都会将这铃铛系在辫子上,然后用本命功力压制住铃铛内的邪气,但是徐长青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将铃铛里的历代九流闲人功力全部借走了,使得金铃铛的邪气得以弥漫出来,影响人心。由于金铃铛里面有第一代义庄主人亲手刻写的本命回归咒,所以每当铃铛离开了一段距离或者时间后,便会回到徐长青的手里,而徐长青也是借着这个金铃铛让那些混混自做自受。这样一来,反倒让在命街讨生活的那些混混们少了很多,而且对于徐长青这枚金铃铛的诡异也很快传开了,使得那些暗中窥探的人少了很多。
“叮铃铃”十几个铜角子扔在了徐长青的面前,还是那双鞋,还是那身旗袍,还是那个女人。从徐长青坐在这里第一天起发现,这个淡淡施了点胭脂的旗袍女人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来这里找算命师算命,而且每次找的算命师都不同。他听周围的人说,这个女人是富人区俱乐部的一个相当有名气的交际花,本来应该很富裕,但不知为何总是会到这种江湖术士聚集地来算命,而不找那些命官,她每次算命都是在算她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她丈夫是在成亲的那天便被官兵当做义和团的乱党给抓起来,到现在都快十年了,虽然她多方打听,但依旧了无音讯。
“你站住!”听过这女人故事的徐长青难得生起恻隐之心,捡起地上的铜角子,朝那名女子叫道。
那女子停了下来,一脸不解的转头朝徐长青看了看,说道:“不够吗?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要不等明天我多给你几个子!”
徐长青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会认为他是嫌钱少了,而且等明天还要多给他一点。这种人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天生的善者,无论是那种都算得上是极品。
“我给你批一命吧!”徐长青将铜角子放在手中,然后掏出之前她施舍的铜角子,说道:“你两天前一共带了六十六个角子,你施舍给了我十个,昨天你施舍给了我七个,今天你又施舍给了我一十六个,正好给了我一半的钱,我就给你批一命。”
听到徐长青一件件的说出她施舍的钱数和自己两天钱所带的钱数,那女子立刻露出惊讶之色,急声问道:“你会算命?”
徐长青不喜欢太过罗嗦,没有解释,直接问道:“说吧,你想要算什么?”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子看着徐长青,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希望知道我夫君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名女子在这里也算是有点名气,众人见到这女子竟然找一名乞丐算命,都觉得是不是她疯了,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
徐长青既不问女子夫君的生辰八字,也不问女子丈夫的相貌和离家时间,没有摆开天干地支盘,就这样直接开始掐指算了起来,看得周围那些江湖术士纷纷摇头,连同一些粗晓命理的人称他是骗子。那女子原本满怀希望的,但是听到周围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希望也逐渐没了,想要起身离开,但是内心却又在说听听看也无妨,于是又蹲了下来。
“人生本逍遥,何苦寻断肠!太过执着,最后害的都是自己。”忽然徐长青停止掐指,他怜惜的看了看那名素颜女子,说道:“小姐,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就是好,有时候知道了反而更加的痛。”
那女子愣了一愣,她这些年算命无数次,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直到旁边有人起哄说徐长青算不出来,在糊弄人家,才清醒过来,神色坚定的说道:“还请先生告知实情于我,无论最后是苦是乐都好过漫漫等待。”
“难得你如此豁达。”徐长青直言道:“你下午三点一刻,去下水码头,站在码头由西向东数第十七个的缆绳石墩旁边朝东北方向看五分钟,你就可以看到你的丈夫了。”
说完,便将铜角子放入怀中,闭上眼睛不再多言,只留下周围一群讥笑的围观者和那名将信将疑的女子。
除了早上给那女子算了一次以外,便再也没有给了算过,其中来来往往的人都从其他算命师那里听到了早上的事情,全都认为徐长青是在骗钱,就连原本准备施舍给她的铜角子也放回到了腰囊中。
时间过去得很快,差不多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一刻,不少算命师的目光都朝徐长青这边瞄过来,等着看他的笑话。时间过了没多久,那女子出现在命街靠近码头的那个街口,脸色异常苍白,双眼无神,就像是丢了魂似的,走路踉踉跄跄,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当女子走到徐长青跟前时,停了下来,周围算命师所期待的那一幕没有发生,反而那女子神色伤痛欲绝,嘴唇不停的抖动,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昨天你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徐长青似乎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回答道。
那女子浑身的骨头像是碎了似的,瘫软的坐在地上,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等了他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