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怪异的气氛,许久才消散。 “你先把衣服穿好。” 楚澜率先开口,他说着便往屏风外走去。他似乎想说别的来着,但出口的却是这句。声音微微不大自然,他掩饰的很好,若不细听当真还听不出来。 他没有说出来,尚卿还感觉良好。但他这么一说,却是让尚卿脸色一阵青红交替。 她咬牙,“不知楚公子来,到底是作甚?” “我会负责的。” 屏风外的这道声音有些沉,仿佛是,仿佛是……尚卿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此刻,她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脸色由红转白,如同一下子就坠入了冰窖。 笃定的话,如同许诺般,就在这个午后,就在这么场谁都猜不着谁心思的闹剧里,说出了。而那个说出此话的人还是楚澜,这场闹剧来的猝不及防,多么匪夷所思,多么……多么搞笑!!! 尚卿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想回话,像往常一般打趣,说“公子不让我负责便是万幸,怎敢劳烦公子负责。”但她只是沉默,沉默地让秀玲为自己穿衣。 自楚澜说出那话后,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正经,而尚卿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却是由秀玲代说了。 “我家小姐没糟蹋楚公子的眼睛便是好的了,怎敢让公子负责?公子进门时,想必也听到了她的事迹,这要负责起来,无异于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之后,彼此无话。半晌,尚卿才出屏风,而此时坐下的楚澜是背对着她。秀玲向尚卿使了个眼神,问:要不要我出去。她觉得楚公子和尚卿之间必定是有要事待解决,但尚卿却立马拉住了她的手,一个劲的摇头。 挣扎、害怕、逃避,那是尚卿当时唯一的心情。在见到楚澜之后,不断有情绪冒出,也不断有情绪消散,总之,十分复杂。 “不知九……楚公子来,所谓何事?” 尚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楚此刻回头,瞧见了尚卿。她立在原地不动,并无走过来的打算,于是楚澜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她在紧张?素来没有规闺阁女子姿态的傅尚卿却会因为一句婚嫁之话紧张?楚澜自顾自地想着,只道尚卿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而局促。 他泡了杯茶,递给尚卿,口里却说着它话,“两次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还?” 莫非以身相许?尚卿抿唇不语。 “一次疯马,一次落水,你当真一声谢意都不曾有?” 楚澜知她在回避之前的话题,这次也不过是单纯的闲谈而已,他并没有暗藏心思。到底是傅尚卿自己钻死胡同了,只把楚澜往那种“他从不说废话,凡说话必定是话里有话”的境地想。 可尚卿依旧是抿唇不语,似是要把这气氛冰冻掉。她褪去那斗嘴反击的模样,就是现在这不吭不声地模样,楚澜委实拿她没有办法。 “傅二,你……” “楚公子来到底有何事?”她深呼吸,又道:楚公子的救命之恩,尚卿不甚感激,不过你也劈了我一掌,所以……”一一相抵。 她怕了,当真是一点都不想与楚澜有牵扯。可楚澜分明不是这么想的,也丝毫不能感同身受尚卿此刻的心情。 “我为救你,右腿被疯马踏伤了,这事怎么算?” “秀玲,你立马就带楚公子去看腿伤,记得一定要带他去嘉鸿城最好的药铺——第一本草堂。” 很好,至少傅尚卿现在多了几分生气。 “好,我马上就去。”秀玲说这句就准备动身,装得一脸急切担忧的样子,“楚公子,你被马踩伤了严不严重?你且跟我来,切莫留下后遗症才是。” 楚澜并不理会秀玲,视线却是盯紧了尚卿。他握紧手中的茶杯,若在用力一点只怕就碎了。 他道:“我并不熟悉这嘉鸿城,更不知那第一本草堂在哪儿?” “城西。” “既然傅尚卿你知道,那不如你给我带路。” …… 良久,“没关系,城东的百药铺子,信誉也一直很好,对面街就有。秀玲速去速回,这可一分都耽搁不得。” 她觉得楚澜很不好对付。他何时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动心思?见招拆招,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乎有道理,险些让尚卿情绪失控。如今更是说出了会死人的百药铺,她并不是想害楚澜,却是清楚明白,他不会去。并且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同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 拒那日疯马一事已过去了好几天,他难道不会自己去治?非得到今天才把那些旧账摆出来,还只为了能听自己一句谢? 尚卿眨眼,避开楚澜的视线,她不看看他的双眼。为了不落势,她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一眨不眨,此刻眼睛有些酸涩。她扒了扒袖子,向一直插不上话的秀玲说:“秀玲,送楚公子去百药铺,快去快回。” 楚澜的双眼微眯,“慢着,我的腿伤是因为救你,而不是为了救她。” 他现在指着秀玲的样子在尚卿眼里,简直就是个……无赖!!! 在尚卿的记忆力,楚澜一直都很镇定自若,即使是在战败时,也鲜少出现狼狈的模样。他很自信,尚卿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忽然也笑了。 “秀玲,你先下去,我有事同楚公子谈。”秀玲依言退下,离开时还不忘为屋内的两人关门。 尚卿得时刻防着,以免一个不小心就跟着楚澜的思路走了。她遂他的意,自愿背那个腿伤的黑锅已是极限,毕竟确实是她理亏。 “九皇子身负重伤却一直未找到药铺医治,想来是第一次来嘉鸿湖,人生地不熟地,可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不应该了。” 私自出京若要闹大了,那也是件难以善后的麻·烦事,可千万别欺我傅尚卿是个脓包,什么都不懂。 楚澜眼中好似乎又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窜出来,气氛一下子冷沉下来,尚卿微笑。 “那自是比不过尚卿姑娘前呼后拥的阵容。” “不敢当,家中安排而已。九皇子一来二去救了尚卿两次,尚卿感激不尽。只是你的伤势……” 尚卿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可眼里满含笑意。 你救我一命与劈我的那一掌相抵,我还是很感激你,甚至愿意背黑锅,让你的伤更加来历可究。以后回京时,更不会揭发你私自出京的事情…… 她细思极恐,莫非楚澜从救她之时就打好了算盘,好让他那身来路不明地杀有个借口?而恰好,被自己撞上了时机,那借口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救骠骑将军府地傅二小姐? 楚澜似乎听懂了尚卿的意思,盯着尚卿看了很久,才道:“当不得感激一说,我这伤势倒不是很要紧,刚才说得夸张了些。今日来主要是看尚卿姑娘落水后还有恙否,现在看你如此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瞧!他这话说得多漂亮,这态度前后转变的多快。尚卿一个劲地微笑。 楚澜的笑容微滞,眼中浓郁的黑色结成了冰。他掩唇的手放下,握成拳,松开又握紧,最后说完话便走了。 她见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禁嗤笑一声。运筹帷幄,绝不允许出现一丝差错,这就是楚澜的一贯作风。但显然,现在的“脓包”傅尚卿打破了这一点。 傅尚卿虽是京中大臣之女,但当初灵钧山庄学艺可是报备了圣上。但楚澜可不同,他的身份更特殊,如履薄冰,暗中无数双眼睛都在密切关注他的动向,所以容不得他有一丝细微的差错 有时候,尚卿会在想,一个人整日揣着心思不累么?离疯马事件过去已有几日了,他却现在才说自己被马踏伤了,并要求自己陪他去医治。 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为了个寻个正当的借口,他需要如此做,以他的自尊与自傲怎会如此做? 尚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这一世的楚澜变了,变得更加让自己看不透。你永远也别妄想猜测他在到底想干什么! 前世,他既然那么想要那个皇位,那么圣上病危的时候,他又为何选择出京?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那个时候难道不该呆在宫中,等候圣上传旨么? 他的才情与能力,尚卿自认为不输于其他皇子,况且他又颇得圣上欢喜…… 尚卿本是疑虑楚澜如何会出京,但现在却没了那个想知道的心思。或许他就是天生反骨,如今还未封王便这般背着圣上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