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可真好。”许长安轻柔的嗓音响起。 “画的是我吗?”她对着对面的墙轻声问道。 无人答话。 许长安却露出一抹笑颜。她双手展开画纸,细细端详。 微风四起,掀起她覆在身后的长发。当发丝从身侧笼罩在她的眼前时,她又嗅到了那阵阵酒香。 她欣喜不已,走出水榭。 “公主。”,突然的一声呼唤,许长安看向一旁,就见昙儿领着数名侍婢走到她身旁,急忙收起方才面上的欣喜,只留出一抹笑意,道:“来了?” 昙儿看着许长安看向的方向,又见她手中拿的画纸,疑惑问道:“公主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 许长安收回目光,斜眼看了看跟在昙儿身后的侍婢,将画纸塞入袖中,素手指出两个:“就她们吧。” 两个小宫娥愣在原地,模样看着竟比许长安还小些。她们一同看向许长安,见许长安含笑的看着她们,又看向昙儿,昙儿悄声说道:“去吧,好好伺候着。”二人听了,相互对视,小跑到许长安身后。 “昙儿姑姑,若是身上实在不适,就去请了御医来看。”许长安走时,留下这样一句话。 昙儿一怔,忽而展露笑颜,摇了摇头,带着剩下的侍婢离开了。 离开百花园,许长安被人扶着上了软轿,期间抬起衣袖,看见悄露出的一抹洁白,心头荡漾。 路上的宫娥看见许长安皆是一副惊艳模样,原许弱水已是艳丽之最,可摘下面纱的许长安比起她还要胜过三分。 双瞳剪水,娥眉曼睩,顾盼生辉,瑰姿艳逸。 只见她此时的样子,便知以后是何等美人。 许长安坐的端正,抬头,已见到长秋殿中那挺拔的树。 她觉得那树离自己越来越近,又似乎越来越远。 “公主。”软轿被放下,宫娥扶上许长安的手臂,许长安的身体轻微地颤栗了一下,她闭上双眼,又猛得睁开。 “公主!”此刻宫娥见许长安没有反应,心下一急,又喊出一声。 许长安看了看宫娥,握上她的手,缓缓走下软轿。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许长安嗅见从里传出的香气,猛得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伸手推门,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盈盈笑语,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 远处一粉青一水绿两道身影扭着腰走了过来,许长安转过身来,噙着笑,微微颔首:“柳姬娘娘,骊姬娘娘。” 柳姬,骊姬二人入宫后从未见过许长安,虽知其名,却未见其身,二人相视一眼,柳姬想了想,握紧骊姬的手,向前一步,服了一礼:“妾身见过公主。” 许长安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起身,瞧了瞧骊姬手中的书本后,:"娘娘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柳姬随着许长安的眼神,看见骊姬拿着的书,嫣然一笑:“妾妹在家中做女孩儿时就喜欢观书,正巧妾身要去观书阁,就带她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西边传来一男人低沉的声音:“吾的长安怎么到这儿了?” 许长安偏过头看,就见许榛站在一旁。她又惊又喜,眉眼弯弯,也不顾身边的人,迈起小步子,匆匆跑到许榛面前,喊道:“父皇。” 许榛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肩膀:“数日不见,吾的长安又长了些。” 他将下朝,龙袍也未换,坐在九华宫里盯着折子发呆,远远听到长秋殿外阵阵嘈杂。心烦意乱地走出,恰好看到与人谈论的许长安。 那边柳姬,骊姬等人也走了过来,俯下身子,道:“参见皇上。” 许榛盯着许长安的脸愣了片刻,听到她们的声音,略微扯出一丝笑,看向众人:“起吧。” 柳姬起身,近似于痴迷的看着许榛,语气柔柔弱弱的,与她方才的声音完全不同,像是模仿别人一般:“妾身宫里的小天酥做的甚好,不知皇上可否赏脸去妾身宫中坐坐。”说罢,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去扶许榛。 许榛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罢了,朕还有事未做。” 柳姬欲开口说话,就被骊姬拉住。 骊姬迈开小步子,轻飘飘地站在柳姬前面:“皇上见谅。”她的声音同柳姬一样柔柔弱弱的,没再说多余的话,只是痴情的盯着许榛,嘴角绽放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 许长安蹙眉,柳姬与骊姬此刻的模样仿的太像了,若非此前昙儿曾给她看过一张杜鸢的画像,她定觉得二人此番的样子是她们本来的模样。 许长安不记得杜鸢的样子,唯一的印象便只有那张画像,杜鸢坐在软榻上,手中捏着一封信,眉眼间尽是温柔,竟将美艳凌厉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些。 且,印象中杜鸢的嗓音就同她们此刻一般。 许长安看向许榛,见许榛冷眼瞥过去,语气波澜不惊道:“若该见谅,就应呆在寝宫里安生会儿。” 骊姬的脸色霎时苍白,攥着手绢的指头微微用力,显出青白。 许长安勾起嘴角,像是缓解气氛般,走到许榛与骊姬之间,挡住骊姬的视线,淡淡然道:“娘娘不是还需去观书阁吗?若晚了,可就难进了。” 骊姬心有不甘的咬了咬唇瓣,幽怨地看向许榛,见许榛无任何反应,只得用力缴了几下手绢,委委屈屈的向后推了一步,微微拱手:“妾身与柳姬就先退了。” 见二人不甘不愿的走后,许长安转身,目光悠远,盯着长秋殿华美的大门。 忽而,她垂首,眼圈微红,低低呢喃:“这是母后的地方。” 凭什么她们敢在母后的地方与父皇说笑。 “什么?”许榛贴近她询问。 许长安轻轻的吸了两下鼻子,而后抬头看着许榛,眉眼弯弯,露出嘴角的笑涡:“无事。”说完这句话,她又上下打量了许榛,见他还身着朝服,打趣道:“这都将近晌午了,父皇莫不是还有午朝?” 许榛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无奈地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附和着她笑笑。 “父皇要陪长安一起进去看看吗?”许长安眨了眨眼睛。 许榛心中郁闷,不知如何拒绝才好。 正想着,就听吕内侍急匆匆地跑来。他先是对着许长安拱手道:“参见公主。”而后才对许榛说:“皇上,柳太尉到了宫门。皇上可要见?” 许榛没有回答吕内侍的话,而是看向许长安,略带歉意的说道:“吾无法同你一起了。” 风过,卷起残叶。 许长安不禁缩了缩脖子:“无事。父皇还有政务要忙。长安自己去就好,父皇先去见柳太尉罢。” 许榛点了点头。抬步欲走,又回首看着许长安,见她低垂着脑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吾未陪你去书院,你便也不去了。明日巳时来寻吾。耽误了那么些课程,可得好好补补。”他说罢,抬头望天。 等了片刻,许长安还未答复。许榛似有极多的时间,也不急,也不催,背对着她。 只是二人不急,他人便急了。 吕内侍看着二人的模样,抚了抚拂尘,尖着嗓子唤道:“皇上。” “罢,罢,走吧!”许榛抬手向前挥了几下,抬起步子就离开了。 带他彻底走后,许长安回首瞧了一眼。又吐出口浊气,微微偏头正想示意宫娥叩门,忽然想起,长秋殿已数年未曾有人所居。 正想着,她抬手推开门,触到门锁,有些许凉意,神情恍惚会儿,不到片刻,眼中泪光盈盈。 许长安踏进里面,果真花农话不虚,只站在大门旁,便嗅到缕缕花香,扑鼻而来。 梅香四溢,众人皆醉。 许长安叫身后的人都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这长秋殿与她幼时的印象不同,那时没有这么多花草,但乐意无穷也;而今,偌大的长秋殿种满了红梅,却无人笑,无人喜,整个宫殿虽华美却凄芜。 长秋殿内有一片小池,只是常年无人排水,早已干涸,临近时还会散发一股子恶臭,只是味道极轻,且被花香掩盖。 小池近处还有个秋千。许长安走近,触碰了下,秋千发出铃铃声。她轻抚落了尘的锁绳,只觉冰冷,不禁伸出另一只手,将颈旁的领子捏紧,阻止微风窜进去。 花枝被风吹的乱颤。 许长安拿出手帕,将秋千擦拭了两下。随即坐了下去,轻轻摇晃。她眉间带笑,樱唇轻启,缓缓唱道:“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当年那春风十里繁华街道,如今却是荞麦青青孤单可怜。 不晓得过了多久,也不知唱了多久。只听到外面有人轻轻扣门。 许长安起身,迈步到门前,打开门,就听见宫娥说:“晌午已到。公主回宫吧。” 许长安走出来,宫娥们站在她周围引路。待重新坐在软轿上,她回首遥望,巍峨的宫殿在晌午的日光映衬下,显得异彩生辉。许长安坐正,拢了拢宽大的袖子,又见里头一抹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