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道墙下面,学了多少次布谷鸟叫?李绮堂越发的回想起了往昔来。
“啊呀,李家公子来了!”一个像是梅家亲戚的人忙出来相迎:“快请快请!”
李绮堂忙见了礼,这才随着那亲戚进来,梅菜爹娘也满脸的喜色,望着李绮堂的模样,越发像是喜欢的了不得。
李绮堂微笑着,差家仆将那些个东西俱搁了进来,一切照着规矩,倒是也都处置的井井有条,大红的绸缎绑在了簇新的箱笼上面,让小小的点心铺子好一个喜气盈门。
照着规矩,这一对未婚的小两口还该避嫌不能见面,李绮堂也只得与那亲戚寒暄着,说了些个应景的话,越发的招引着那亲戚夸赞道:“要不怎地说梅菜那孩子端地是个有福气的,这李家公子要模样,英俊潇洒,要性情,宽厚知礼,真真儿是再没得可挑,戏台上也寻不得的好女婿!”
李绮堂随着谦虚几句,苏逸之倒是插科打诨的说道:”这位世伯过奖啦,李家少爷与您那梅家小姐,那才算得上一个天作之合呢!两个人“”苏逸之“
“苏捕头说的不错!说的不错!”那亲戚忙道:“这可是一桩打着灯笼寻不得的好姻缘!”
梅菜听着楼下你来我往的话,耳朵却烧了起来,心下想着,自己只怕嫁与了李公子,也该是一个鲤鱼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了像他那样的人了罢。
不过,自古豪门多少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在李家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也罢,横竖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是福是祸,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了。
李绮堂会护她周全的,只要身边有李绮堂在,她便甚么也不怕。这样依赖旁人只怕不好,但谁教他是李绮堂呢。梅菜且宽容了自己的这个小小任性,心满意足的想着,横竖他清清楚楚的答应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一定是个说话算数的,她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
这种信赖,叫做喜欢么?只怕也不算,不过是两人相守过日子,也用不得许多旁的罢,你信我,我信你,足够了。
不管将来的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能和他在一起,安安心心,踏踏实实,便心满意足。
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罢。
梅菜不觉笑了,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瓜片叫道:“傻狍子为人妇,傻狍子为人妇!”
为人妇,那般遥远的事情,居然马上就要成为眼前的事实了。
梅菜笑道:“瓜片,你什么时候寻一个伴儿呢?”
“龙神爷便是我的伴儿!龙神爷便是我的伴儿!”瓜片趾高气昂的说道:“早晚做神鸟!早晚做神鸟!”
“傻狍子,恭喜恭喜!”一个熟悉的,拉长了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一回身,龙井正坐在了窗台上,阳光照在他削尖的下巴上,满脸的笑意。
“龙神爷?”梅菜忙道:“还以为您没空过来”
“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来,”龙井好看的桃花大眼半眯着,道:“怎么说,也是一个吾家有女初长成。”
“多谢龙神爷的栽培。”梅菜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全是因着龙神爷,我才与李公子”
“啊呀,快要成婚了,还李公子李公子的,叫起来好不生疏。”龙井笑道:“今后,大概是要改口,叫做绮堂,还是布谷鸟?”
“龙神爷又来打趣。”梅菜的脸益发的红了起来:“其实,梅菜我”
“本神知道,这一世好像那能爱人的心不在你这里,好在你有福,被人爱,可远比爱人要幸福的多。”龙井望着窗外明澈的天空,道:“想也知道,付出总比得到要辛苦些。”
梅菜恍然想起来了前世之中,龙井那瘦削的背影,在一片车水马龙之中,笔挺而耀眼,那个时候,双生花分明是想永远都跟随在龙井身后罢,为着这个,不惜要付出了一切去
可惜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终究那一腔的柔情,教来世的自己全数辜负了。
“所以本神觉着,现如今倒是本神这个无事一身轻的样子,最是个轻松自在,”龙井像是给自己打圆场,道:“你近来,可见过雪菜么?”坑在共血。
梅菜摇摇头,道:“火灾之后,一次也不曾见到过。”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倒是也孤孤单单,可怜见的。”龙井笑道:“不过,本神猜测着,她大概还在这钗街上罢。这好像是轮回的宿命,怎么也摆脱不了。”
梅菜点点头,想起来了见雪菜最后一面的时候,她那一脸忧伤,突然就觉着,自己幸福的几近残忍,不由低声道:“也许,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是几桩几件能说得完的?”龙井两只胳膊抱在了胸前,道:“雪菜该有雪菜的想法,也许,她现下里,可也高兴的很呢。”
“但愿如此罢。”梅菜带着一脸的忐忑:“我希望”
“布谷布谷”一声脆亮的布谷鸟叫声响了起来。
“哟嘿,佳人有约?”龙井忙又摇摇头,道:“不,是佳鸟有约。”
梅菜探头往外面一看,但见李绮堂不知甚么时候,自一片喧闹之中抽身出来,亮亮的眼睛正望着她的窗户。
“李公子,未婚先见,不大吉利!”瓜片倒是先冲了出去,喊道:“不大吉利!”
李绮堂则笑答道:“那些个旧俗,在下是不信的,在下只信,人定胜天。”
梅菜微微一笑,回身想看一眼龙井,却发现屋子空荡荡的,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似的。
她怔了怔,却听见了李绮堂喊她,忙又转过了头来望着他,笑道:“这般的着急,给人看的,少不得笑话你呢!”
李绮堂望着她一身新装,眼睛更亮了,半晌,方才说道:“你等着我来接你。”
“嗯。”梅菜用力的点点头:“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