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耻之极!”
君相烨坐在一边看着李元青因为愤怒而气鼓鼓的脸,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别气,不值当。”
李元青啪地合上了折子,转头看向君相烨,“难道你不气吗?虽说文武百官少说也有百来人,可是常年在中枢,决定国家走向命脉的最多也就是二十个,可是你看看,光这里就有十分,半数之多,这还不够生气吗!”
君相烨微微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了案几,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去看一眼那些忏悔认罪书。
他冲着呆立原地的李元青道,“来,太傅大人。过来陪我喝茶,这宫里人少,每年的新茶都喝不完,你瞧这去年的茶还尚未饮完,今年的就又上来了。”
李元青心中猛地酸涩无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缓缓走了过去,端起对面递过来的茶水,掀开半拉盖子,吹了吹,然后轻轻呷了一口。
一股子清新甘甜之味在唇齿间四溢出来,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是今年的新茶吗?味道很好。”
“不是,是去年的。”
君相烨转手从桌子另一边取出另一杯茶,推了过去,“这杯才是今年的。”
李元青狐疑地掀开那杯今年的新茶,然后凑上去闻了闻,脸色变了变,随后,又将他方才饮用罢的茶水盖揭过。
两杯茶,不管是茶汤还是茶色,亦或是香气都是一模一样,甚至于,这今年的新茶要略略逊色于去年的茶。
他思忖道,“莫非今年的茶叶没有丰收?他们讲旧茶供了上来?”
忽然又打翻了自己的猜测,他站了起来,绕着桌子的一面踱步,“不对啊!每年供奉的茶叶除了皇宫便只能几位股骨之臣才能得赐,再加上皇上先前特意下过旨意,后宫无人,不需太多茶叶,就算是今年新茶没有丰收,但是凑出一些给皇上的应该还不成问题,怎么会,又怎么敢拿往年的旧茶来糊弄皇上呢?”
君相烨虚握的一只手轻轻扣了扣桌面,“你不要走来走去,晃的我眼晕。”
李元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坐下了,只是,那面色多少也有些受伤。
君相烨了然,幽幽地说了句,“说起来,这事的起因还与你有关呢。”
“与我何关?”李元青感觉自己此刻就像那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且不论他已经有几年不在宫中了,就算是在也不会有任何理由去拿这不值当的茶叶说事。
“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啊!怎么离开一趟变的这么沉不住气了。”君相烨看着那个炸毛小兽一般窜起来的人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你不用觉得委屈,我自然知晓你的秉性,可这事也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自打你离开后,我便再没有饮过茶水。”
“啊?”李元青一脸无辜地看着君相烨,他不喝茶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不喝茶水?是因为没人给你泡了吗?可是,你宫中有这么多人,只要你开口,无数人等着要为你泡茶呢。”
君相烨一本正经道,“我们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已然离世,莫说是茶水,就连这人世都同你没多大关系了,我又怎么能喝茶呢,我喝点水就好了。”
那你怎么没有随我去死呢?这话当然他没能说出口。
君相烨又说,“其实,我原本是想要追随你而去的,多亏了皇叔,否则,你我如今便真正成了阴阳相隔了。”
李元青不说话了,他心中调侃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他以为自己回来了,过往的一切,便也烟消云散了,可是,那些日以继夜的悲痛难当终究还是在他心中留下深深地烙印,时不时便会旧伤复发,反复折磨。
他抬头看着君相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君相烨愣了愣,亦是红了眼眶,不过,他还是开玩笑般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怎的还哭上了?我们太傅大人从前多坚强冷静又自持的一个人啊,怎么如今动不动就哭唧唧,莫非是不满足于坐太子太傅,想做朕的皇后?”
“你莫要胡说。”李元青连忙四下望了望,一脸紧张,随后还不忘瞪一眼君相烨。
“你放心,朕一生只会有一个皇后,那就是太子的生母。”君相烨道。
李元青默默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也没喝出来个滋味,“那就好,你自己一定要……”
君相烨紧追其后问,“一定什么?”
李元青回答不上来,只好不说话,因为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那个可以名正言顺与君相烨相提并论的人,即使,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这是世俗给他的枷锁,他没有办法拒绝,就像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宿命一般。
“你可以怨恨,也可以埋怨,但是只能是对永嘉帝的,因为我君相烨只有一个心悦之人,在我心中,那是比皇后还要尊贵的名分,不过,我想他应该也不稀罕什么皇后之位。”
君相烨语气平静,甚至是说了这么一番让人心动不已的话在他看来却好似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李元青觉得,人真的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不过一句话,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刃,也可以是腐蚀人心的蜜糖,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样的话,他此时此刻觉得,朝生暮死也值得了。
“所以呢,这和去年的旧茶有什么关系?”他怀疑君相烨在趁机向他表白爱意,而且,他掌握了最关键的证据。
君相烨看破不说破,对于现在的结局,他是万般满意,相信李元青也是,他起身看着窗外一片血红的晚霞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