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糊了。”方策西站在门口,轻轻说。
余笙视线滑过来,又再不紧不慢地揭开煮粥的锅盖,再又拿调好调料的碗,将面条盛进碗里:“这面我吃,你喝粥。”
见他这状况,再又想到他之前的话和反应,方策西不再闹,正视起来,走到余笙旁边,捧着他的脸扳向自己,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讲。”
余笙注视着她的双眼有一会儿,头往后仰,脱离了双手:“没事,拿个碗给我。”
方策西没有听话地拿碗,而是抓住他领口扯近:“你说不说?”
“啧,别闹!”他拍了下她的手背。
“你说我就不闹。”方策西仍死死揪着,甚至把他扯到踮脚就能非礼他的地步。
“我没心事,就有点困,打盹儿了!”
“你们当兵的都睁着眼睛打盹儿吗?”
“......嗯,特殊技能。”
方策西仍不放过,她牢盯着那双明明清醒得很的眼睛,左眼仁右眼仁的看,可还是跟以前一样,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想法,甚至现在连情绪都看不出来了,也更没看到一丁点的爱意。
“有睁着眼接吻不眨眼的特殊技能吗?”
还没等余笙反应过来,唇瓣贴上一片柔软。
方策西看到他的双眼果真露出马脚,没刚才那么冷淡,那一瞬间,好像有点意外,也仅是意外,别的再没看出来。
下一秒,余笙便后躲,方策西早料到,揪住领口的双手猛往自个儿身上拉回,眼神还凶起来——老子警告你,再敢躲,就收拾你!
余笙的唇紧呡,她不知道,实际上,他憋得特难受,她不知道,他早就比她还想收拾对方的。
她更不知道,她这么做,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两个人陷入一场受尽折磨的命运,她父亲和她母亲般的命运。
长痛不如短痛,余笙并不想方策西以后跟她母亲一样,在担惊受怕中过一生,不如不要开始,不如这段情,就趁此机会断干净。
于是,在方策西的舌不肯罢休地挑拨他时,他还是把持着理智,她含情看着他,他只冷冷地回视。
手还摸到燃气开关,把火全关了,意思很明显,你要闹,就闹个够吧,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约么过了两分钟的“自作多情”,方策西意识到这男人此时冷静得可怕,她有些慌。
退开了距离,心很慌,表面却显得同样冷静,双手帮他整理整理皱皱巴巴的领口,凭着记忆从碗柜里拿出碗筷和勺子,自己规矩地盛了一碗粥,端到餐桌。
她前脚出,余笙后脚端着面坐到她对面。
全程两人无言以对般,各吃各的。
方策西不信余笙变了,不信他对自己的感情淡了,虽然他忽冷忽热的,虽然之前的行为像在耍人,很流氓,但他也不是对谁都这么流氓的啊,她就有这自信,他只对她方策西才有这一面。
而且,他不是亲口说了“你的名字,声音,眼睛,身体,无时无刻不治我”的吗?
他不是很在意她方策西到底在不在乎余笙这个人的吗?
他不是还说“追回来一次”的吗?
可怎么忽然又这么绝情又冷淡的样子。
短信?
对,他是看了短信后才有点不一样的。
然后接了电话,直接赶人了就。
谁发的短信打的电话?说了什么?
方策西越想越不对劲,还想起了她问他谁负责吃糖吃到上瘾的事时,他干嘛这么正儿八经的回那些话啊。
方策西一向信自己的直觉的,他一定遇到什么事儿了,而这事儿,他还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
要是不是如此,那......那移情别恋?刚那些短信和电话,是他新欢的,这么想,方策西觉着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两三年没联系过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很多人追求他,他把持不住了!
男人嘛,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空窗三年不解决身理问题,也是个狠人!
那余笙是那狠人,还是......
方策西一边喝粥,一边东想西想,想来想去,她都有些想吐槽自己,果然女人一旦感性胜过理性后,脑子有病!
她抬起头来看一眼对面,这男人,确实没看够呢!
当下决定其他先不想,搞清楚他到底藏着什么妖精...哦不...藏着什么心事再说,并且,再努努力,她还就不信了,她现在这长相和身材,再施展一点他从未在她这儿见识过的女性本能,他这浪子还回不了头了!
比如撒娇卖萌的可爱啊......
比如嘘寒问暖的贴心啊...
比如矫揉造作的,骚啊...
能演什么演什么!
追人嘛,谁不是付出大于回报的!
哪怕回报一点点,就赢了!
方策西下定主意后,当即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
余笙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逗得差点没绷住:“干嘛?”
“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现在也差不多十二点过了,没公交没轻轨的......”
“你可以打车。”
“......雨天不容易打到车。”
“多等会儿。”
“......”方策西暗自深吸口气缓缓,接着努力,“我这样的女的深夜打车不安全。”
“你...很安全。”
“!!!你什么意思?说我丑啊?”想揍他,她差点翻上桌子!
“......开车的应该打不赢你。”
也是!这些年就没断过练拳,不是,他怎么清楚?方策西自己都觉得她以前的水平打高中生错错有余,对付成年男性,还是有先天性差异,现在的水平没实战过,不过还真可能打得赢,至少对付路南,没输过。
“诶,你怎么知道?”
“猜的。”实际路南跟他讲过,一开始他还让着她,后来用起心来都不是她对手,还跟余笙说,她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没人欺负得了她,要余笙放一万个心。
“......”方策西有点没辙了,她丧气地坐下,接着喝粥,快要喝完时,她撒着娇来了句,“等几十分钟打到车,再坐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大概都三点了~好累~雨还这么大~外面挺冷的~我穿得少......”
“我衣服借你穿。”余笙放下筷子,扯了张纸巾擦嘴后,想抽烟,便倒出一根牙签咬在嘴角,懒散地靠在椅背,拿过手机佯装无聊地刷新闻。
方策西暗道:日了狗了!
重点是衣服吗?!
僵持片刻后,方策西已经不再想怎么留下来过夜的法子,她只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哪怕他不说话,就这么待着,她都觉得比之前的每一天都开心。
人的欲望总是没有上限。
安安静静地待了有几分钟后,方策西又不满足于就这么待着,她还想跟他说会儿话,她很想倾诉,之前从没有哪一天有过如此强烈的倾诉欲。
她便先开了口:“你不说话的话,那我说吧,你可以不听,也可以去忙你的,当我自言自语好了。”
余笙抬眼看过去,对面的人趴在桌上,头垂在臂弯里,看起来很疲惫。
方策西调整着心情,尽力用正常的语气,慢吞吞地说:“你不在的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按时上课,坚持锻炼,没喝酒,没泡吧,社交简单,日子都挺好,
我实习了,就每天跟查房,跟手术,换药,清创缝合,写病历,做杂工,跑腿儿,日子很充实,
这样,就没空思念,没空怀念。
总有人问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转,累不累,我说,我一想到每天鞭策我的那个人,他应该更累,我就还好。
他们问我是谁,我说,是个盖世英雄,他正踏着七彩祥云拯救苍生。
他们笑我,是孙悟空吗!
呵呵,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方策西微笑着抬起头,跟余笙的双眼对视上,后者似乎刻意躲避了目光,起身找鞋穿,答非所问:“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不想知道答案吗?”方策西没抬臀,疲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换鞋,开门,在他踏出去的那一刻,她起身追了两步,大声说,“我说他是我的余生”。
对方像是没听见一样,快速出了门,身影消失在方策西视线里。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空荡荡的。
余笙出去后,躲进了安全通道,他坐在阶梯上,抱着头,又在脸上搓了两下,捂着整张脸,可烫手的水珠还是挤进指缝。
他是我的余生,他是我的余笙。
脑中都是这句话,他听到了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听的,她亲耳说的这种话。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
他不想再接言雄安的电话和短信了。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三年前打的那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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