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就意味着我已经捧起了圣杯[1]。　　对于是否要写下这样的一封信，以及是否要将这封信交给你，我对此一直存有疑虑。但我最后还是写下了它。　　正因它早在我面临终焉前就已被写完，而死者绝不会有余力从彼岸提笔为你写信，你将无从得知那一幕的细节，请将它作为你曾担忧过的那些结果之一，接受它，然后遗忘它。　　如同我疑惑于是否该留下这封书信，我也疑惑于该在其中对你说些什么。自96年起，至13年终，十七年中你从未存在过秘密，而我却一直保有着我的。也许这是个恰当的、公平地将它们交给你的机会。　　Merlin曾告诉我孩童的记忆起始于三岁，但正式形成可维持到成年后也能回想的记忆需要等到五岁或更晚。我不能肯定你是否对四岁前的人生存有记忆，至少从你的表现来看，我能肯定你并不想去寻找自己的骨血。被火焰灼伤的人不会再去触碰火焰，或许是那些痛苦使你不愿触碰这些。我将这些信息写下，因我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位知道你的来历的人，但我依旧将选择权交给你，伊莱恩。随这封信而来的还有一份档案，里面包含了你的血脉与你或许好奇过的一切。”　　我不想要这个。　　她不在乎她的身份，也不在乎她四岁以前的人生——那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片模糊的阴影，怎能与Harry留下的记忆相提并论。　　伊莱恩抹了抹眼睛，让视域重新清晰，强迫自己一字一句继续看了下去。　　“我不得不承认血缘是极为奇妙的联系，尽管你并不认识他们，只与他们见过寥寥几面，但你依旧和他们极为相似。我所指的相似并不在于外在，而在于内在。他们之中的一人甘于为一个垂暮之年的帝国燃烧自己的生命，如同在祭坛前供奉的信徒。你同样如此。当然，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乃是你所认同与喜爱的，而非一个模糊陌生的影迹。我曾自认为可以影响这一切的发生，而我也这么去做了。在某些时候我看着你，如同看到镜中的自己。然而这一切只停留在外在，没有一丝一毫渗入内在。这是个并不恰当的譬喻，但你与我的差别像是鹰与豹。两者同为捕食者，却绝非同类。”　　是啊。　　伊莱恩绝望地想着。　　她和Harry期许的并不全然相同。　　“女性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于爱。我忘记了它的出处，但并不妨碍我对此深表同意。在中东最早拿起枪反抗的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在炮火下捡拾尸骨的是失去了丈夫的妻子。这些例子有些遥远，而你是离我最近的一例。譬如巴黎的那个夜晚，我承认那次仅是个测试，而你的成绩是Kingsman迄今为止，我想，也或许会是未来中最高的。在这一奇妙而难以预测的情感的驱使之下，你曾做出许多令我深感惊奇之事，现在亦然。在得知你复生后，我的确有过让你合理回归Kingsman的计划。我深知你同样能想到这一简单且高效的方法，然而你并没有实行它。这令我产生了疑虑，因我无法揣测究竟是何事或何人会让你抛下曾经的一切。你在哥谭犯了个错误，伊莱恩。神盾局也许未曾查知你的小把戏，但每一次登录都会在Merlin那儿留下记录。和你的谈话使我打消了我的疑惑。我找到了原因。　　你想保护他。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的血亲在骨血里有着一模一样的保护欲。这也许来自于爱，也许来自于好奇，也许来自于控制欲的情愫促使你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并坚持它，直到你们生命的尽头。我并非在责备你，因我也有着相同的情感，即便它们在细微处并不全然一致。我想做的仅仅是提醒你，伊莱恩，别让你的灵魂之火（soul of fire）控制你。它使你变得强大，也同样使你变得软弱。你屈指可数的失误，每一例都源自于此。比诸曾经，现在你必须去亲自制定每一份计划，调查每一个对手，这使你的处境变得越发危险。绅士只在报纸上出现三次，除了谦逊这一值得传承的美德，还有谨慎与忍耐。而你，伊莱恩，到目前为止，你又出现了几次？　　我并不想让这封信成为说教，你并不需要，正如我不愿这么做。你在英国的府邸依旧保留着，尽管我再未踏入过一步，但它得到了合理的保管与照顾，我相信它一切如旧。　　而接下来的这些言语，是我在一生中由于男性的倔犟与绅士的尊严而未能说出口的话：　　在我一生中，我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令我喜悦与悲伤的人，可是我却从未向你表示过，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保护人，我们之间只存在单方面的给予。但这并不正确。你给予我的比你认为的更多，而我给予你的比我认为的更少。在你之前，我不知道珍惜与喜悦的确切定义，你教会了我曾感到陌生的情感。你从未使我失望，伊莱恩。我以你为我的荣耀，以你为一个绅士所能保有的全部骄傲。　　我很抱歉我未曾亲口对你说出这些话。我知道很多时候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一句安抚，或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我从不曾给过你这些。翻遍我的记忆，我留给你的只有冷冰冰的指导、评判与教导，而你从未对此向我抱怨。　　我想，这封信已经够糟糕了。那么，我该写到这封信的真正来意了。我知道你会感到难以置信，并少见地拒绝我的提议。但请看完这封信，遵照我的希望——最后一次。　　伊莱恩，我希望你能遗忘我。　　你是崭新的，而我理应留在曾经的薇薇安的记忆里。我知道你会违背我的期望，但请你以薇薇安的身份送别Galahad，如同亚瑟王的故事，而后以伊莱恩的身份继续下去，就如这一切并未存在，这封信从未被写出。　　再见，伊莱恩。　　　　Yours ever,　　Harry·Hart。”　　　　伊莱恩听见了一声几近于心脏破碎时才会发出的长长怮哭。　　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