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丝枕着手臂趴在天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一切。影视星球垦丁032的建筑实在很像是早年地球的赛博朋克电影，灯牌，钢铁，衰败的楼，色彩艳丽。　　　　莉亚站在她的身后，像是天然的守护者。　　　　“这场游戏，到底想要干什么呢？”碧翠丝撑着下巴疑惑道，“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把人，姑且算作人吧。把人的手臂给截断，干脆利落。看来是早就预谋已久的了。”　　　　莉亚看了看时间，游戏已开始半小时。刚才那一战以后，除了她们，天台早无其他人员。莽德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衣人给拖走了。　　　　然而，对莉亚来说，这场游戏的目的甚至输赢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保护这个温柔的女孩，碧，是她仅有的目标了。在她前十几年的生活里，她是孤身一人永坠黑暗的，和自己畸形的翅膀一起。而这个少女，给了她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温暖。　　　　像是着了迷。碧翠丝天生让人上瘾，在品尝过她的温柔后，一切都变得难以戒断了。　　　　“碧，接下来，怎么办？”她已经拥有了两颗星星，而碧只有一颗。　　　　碧翠丝看着远方长吁一口气，眼底却清明敏锐。很显然，这一局游戏给出的规则过于简单甚至笼统，在她已知的规则里，有很大一部分全靠她自我实验得知。所以很有可能这一局是作为试水局而出现的。　　　　一场让参与者自己不断试错从而发现规则的游戏。　　　　碧翠丝想起刚才同莽德立下赌局时被她忽略的手腕的诡异热度，现在想起来，则更像是某种契约的成立。加上后面官方来人清理莽德身体的迅速，她敢断言，每一位参赛者一定都被密切地监视着。她对星际科技的了解还不够多，但看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存在高智能可判断的监视设备的。纯人为的，效率太低了。五十万参赛者，难道还要五十万的参赛监视者吗？　　　　想起莽德断臂的场景，碧翠丝略微蹙眉，却不是因为恶心或者同情等别的情绪。在她身上，几乎不存在下意识的，纯粹的情绪。她只是一个物品演变而来的怪物罢了，她跟过很多人，所以能够共情，并且理智判断在何种时候该选择哪种情绪作为回应和表达。但就她本身而言，她的大脑里，此刻却依旧毫无情绪。　　　　莽德的手臂断掉是从手腕的光开始的。所以说，通讯器或者参赛资格证，可能有很大的问题。　　　　碧翠丝抬手，那黑色通讯器和蓝色参赛资格证晃在人造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缓慢地转动方向，像是在品鉴什么艺术品。　　　　她不怕死，只是必须要赢。这可是她作为人民币的骄傲啊。　　　　“呐。莉亚。”碧翠丝回眸，冲莉亚笑得温柔，她问，“小莉亚，你能看清，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莉亚冲着碧翠丝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是格利瑞和类人种族的混血，因而除开翅膀之外，她还拥有一只视力如鹰的左眼。莉亚伸出右手覆盖住了自己的右眼，全神贯注，集中精力。　　　　像是望远镜一般，那角落的景象被放大。那是一个小巷的拐角，类人少年刚提刀杀死一位男性。绿色的血液顺着刀锋淌下。莉亚正打算移开视线，却见少年敏锐地抬头，望向了她们所在的天台的方向。　　　　被发现了吗？　　　　莉亚把所见告诉了碧翠丝。　　　　任何武器都在开场前被收缴，碧翠丝不认为这个少年有能力藏匿匕首躲过官方搜查。因而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场地本身，是存在武器的。而少年的匕首，就是来自于场地。　　　　有趣。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所有人厮杀吗？　　　　碧翠丝站直身子，往天台的出口处走，“莉亚，走了。”　　　　莉亚小跑跟上，尽管收了起来，但在跑动中，羽毛也依旧随风挥动着：“去哪儿！？”　　　　碧翠丝推开天台的门，往下的楼道一直延伸着，黑暗里，只有最下层微微透出了光，“寻宝。”　　　　最好是能够把所有人，一击致命的宝藏。　　　　俩人走在楼道里，没有灯光，碧翠丝整个人像是融入了一片墨色，她沉静地踩着每一级阶梯，不慌不忙。莉亚倒是激动多了，哼着碧翠丝从未听过的小曲跳着步子往下走，偶尔比碧翠丝快了后，又要返回来，凑在她的身边。　　　　“这是什么歌？”幽长而悦耳，像是莺啼，却又带着愁绪。　　　　莉亚摇了摇头，“这是格利瑞族的民谣。我的母亲将我丢下之前，一直抱着我唱着这首歌。”　　　　“很好听。”愁绪抽丝，又一点点缠绕开。尽管碧翠丝对感情没有切身体会，却依旧能够捕捉到这种忧郁的美感。　　　　莉亚正打算回应什么，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一阵力道，她下意识转身，张开翅膀挡在碧翠丝的背后，又极为迅速地拔下一根羽毛，面不改色地朝人心脏刺去。　　　　格利瑞星再两百年前被划分为第二星系。可在这之前，这个种族从来都是被狩猎的对象——他们的翅膀里羽毛的根部，是硬度和柔软度都极高的存在，墨黑色的，却流转着银光，杀人不见血。但他们却几乎没有攻击力，只能任由羽毛自然脱落。而由于再生能力极强，许多格利瑞族被囚禁，用以充当羽毛提供方。纯正格利瑞族至今已余留不到百人。　　　　莉亚虽然是混种，却有了一只手臂。这只手臂虽然使无法飞翔，却又让她能够像现在这样，十足准确地将偷袭者用羽毛击杀。　　　　其实还没有击杀，来着躺在地上喘息，手里是如刚才远方少年所执一般的匕首。　　　　危险解除。莉亚刷地收起翅膀。碧翠丝这才弯腰靠近打量这个已受伤的男人，或者说，男孩。　　　　身材极为矮小，五官稚嫩，像是地球世界里七八岁的幼童，再配上那一头红头发，碧翠丝快以为他是哪吒转世了。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是不符容貌的沙哑和成熟：“说吧，要怎么样。”　　　　碧翠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他的匕首，冷硬的武器在她手中却似乎化成了柔美的花朵，于她的只见翻转流连。　　　　“叮——”碧翠丝手里的刀猛地落地插入了男孩耳边的泥地里，并且进了不止一寸，刀刃削断了男孩的头发，红色发丝飘散一地。她嘴上说着抱歉，手滑，可神情却是泰然自若，怡然自得的模样。　　　　华夏古训，尊老爱幼。碧翠丝看着面前的男孩，又想，但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调皮捣蛋的小孩要接受惩罚。　　　　她用指甲盖划过男孩的眉眼，又顺着往下描摹。那柔却韧的尖锐感让男孩感到诡异。碧翠丝最后把手停留在他的下巴处，态度轻佻地桎梏着他的下颚，语气轻柔却暗藏威胁：“你的赌注，会是什么呢？”　　　　“金钱。”　　　　男孩面不改色。　　　　“权力？”　　　　“还是，生命？”　　　　男孩眼底闪过一次讽意。　　　　“果然是金钱啊。”碧翠丝感叹。因为猜对了所以刻意控制表情，后面却松懈起来。果然是小孩子无聊的把戏。　　　　莉亚皱着眉问，“要夺取吗？”她其实更想一羽毛刺死这男孩。　　　　“不。”碧翠丝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向楼道平台的拐角，垂眸出声邀请，“看了这么久的戏，也应该出点力了吧？”　　　　她早就注意到了，在莉亚和男孩搏斗时，传来的微弱的脚步声。　　　　缓缓地，一个全身都蒙着黑布的人走了出来，露出一双纯白瞳孔的眼。本来尚且分不清男女，但却在他开口后揭露了答案。他嗤笑一声，讽刺碧翠丝：“即时奴役吗？”　　　　他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碧翠丝刚刚‘不小心’插入地的匕首拔了出来，其轻松犹如只是在平地之上拾起纸片，他干脆又利落地在那羽毛的右侧又补了一刀。男孩彻底失去了呼吸。　　　　在人民币的注视下，黑布男人晃了晃自己带有通讯器的右手，“零收入。”　　　　果然啊，如果本金和性命无关，那么就无法通过简单的杀戮获得胜利了。　　　　“一个小公主和一只鸟？”黑布男人笑出声，“嘛。勉强祝你们路上小心，要坚持到最后被我击败哦。我先走一步。”　　　　他拿着匕首又隐回了拐角的黑暗里，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莉亚刚想冲过去和男人打架，却被碧翠丝拽住了手腕，她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温和地说：“走吧莉亚。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栋建筑物。”　　　　照此来看，有用物品应该已经被搜刮完毕。她们必须前往未有人涉足的地点才可能获得武器，或者，去往人多的地方，直接夺取。　　　　该选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