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公主殿下就抱着衣物鞋子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昨日的宫墙,见四下无人也无神悄咪咪的将东西放下,提着裙子转身就准备跑。 一转身,公主殿下朝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也有一瞬间的僵硬,“神仙你怎么来了。” 着白衣,束黑发,面容掩藏在蝴蝶面具之下,看着看着公主殿下心底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怒气,但记忆不完整的公主殿下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可是答应要和本仙去蓬莱仙岛修仙的。” “有吗?”公主殿下震惊了,“本公主吃肉不修仙。” “不吃肉的是和尚,神仙是可以吃肉的。” “真的。” “真的。” 公主殿下的脸上露出向往之色,随后扬声道:“有刺客。” 别看这里地界偏僻,但公主殿下这一声招来了不少人,看着被侍卫包围的神仙,公主殿下转身就跑,下一秒却一声惊呼,人已经到了高空。 得知消息的皇帝陛下和梅妃娘娘此时正为着昨夜的事情进行冷战,梅妃娘娘坐着剥瓜子,皇帝陛下适时的梅妃娘娘递茶,面上带着与一国之君全然不符的狗腿笑意。 “我总觉得今晚要出事。”梅妃娘娘如是道,说罢看向皇帝陛下严肃的问道:“你和他说了没有,时间快到了。” “他也没问啊!” “待会打起来怎么办。”梅妃娘娘颇为忧心。 打起来,打起来才好呢,皇帝陛下暗搓搓的想着某人被公主殿下一脚踹死的心情,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不过,皇帝陛下自认为在梅妃娘娘心中的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之色。 皇帝陛下微笑:“不会的,” 至于会不会这就真不再皇帝陛下考虑范围内了。 …… 秋日的风在今夜依稀有了凉意,小舟行驶而过泛起圈圈涟漪,到了一处桥头,小舟停了下来,公主殿下正准备咬糖葫芦的动作一顿,凝眸朝桥上的布幔上的影子凝眸看去。 桥拱中正演着皮影,这人说来也奇怪,正对着河道而不是行人,此刻桥上行人续续,皆目光异色的看向布幔背后的人又神色呆滞的停留的脚步。 女子的声音和男子的声音交叠着切换,空灵的嗓音和一抹妩色交织着,仿佛是一个悲伤而遗憾的故事。 “我走过你的窗台,像梦境里毫无预兆出现的紫萝花,芬芳馥郁有着朦胧的真切,离去绕着前路的皑皑白雪在异国之内蒙上缄默的微言。” “风霜里的雪花朵儿摇曳多姿,愿来生如同做你掌心盛放的红莲,纠缠不休。”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遍地盛放的莲花和烟云朦胧之间的陌上繁花。 天像是玉一样的温顺,陌上繁花之间立着一个衣袂翩然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吹奏着玉箫,见有人走近停顿了手指含羞带怯的看了过来。 眸玉明灵,一眼万年。 眼睫微微垂落,一颗晶莹的泪珠儿落在裙上晕染一片暗色痕迹。 布幔后的人看不见她的神情,待皮影已完,那人从光晕中探出头来,一笑生辉,恰如一轮清月除去雾霭重重。 与此,在大明宫中的一处高阁之中,旋转着的蝴蝶花灯猝然熄灭,里面安然的蝴蝶狂躁的窜动,破开素白的纸张飞翔于夜色之中。 姬玄月掐着法印的手凝然顿住,缓然的伸出手接住那只黑翼凤尾蝶。 “蝴蝶又飞出来了。”她漠然的吐出这句话,每个字都通挂着深寒的冰棱,“终究是不可逆转,是否这也意味着你的生命也如同这一场虚幻的梦境一般终将回到起点。” 残月楼,影残月,自大胤这个名字出现,它便陪伴着大胤走过无数的春秋,这座神秘的楼阁历来知晓的唯有帝王一人,只如今,再多了一人。 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待匿藏身躯的颜色被光晕冲淡,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 姬玄月看向来人,垂眸躬身,道:“娘娘。” 梅妃娘娘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看着落在姬玄月手中的黑翼凤尾蝶,淡淡的说道:“看样子事情已经到了她必须面对的时候了。” 姬玄月轻微抖动了手指,凤尾蝶振翅而风,潜入一片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她复捏着法印,左手托举着右手,凝眸抬眼,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娘娘的心底可曾有过一丝的后悔。” “后悔什么?”梅妃娘娘不解,“本宫这一生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后悔的事情又哪里数得清。” 见姬玄月面无表情无法应对,梅妃娘娘面露讽刺,“本宫给别人机会,别人又何曾给过本宫机会,什么宿命轮回,因果循环,本宫既然站在这儿就没有再怕过,天意,本宫的存在就是天意。” 那一字一句重若千斤,面容上始终带着沉着的坚定和凉薄的傲慢。 黑暗笼罩着沉寂,空荡的屋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烛火点亮,姬玄月拂手指尖燃起一团火焰,那火焰初时极大,愈来愈小,愈来愈小,最后化作一只彩色的蝴蝶翩然而飞。 暗色将所有的东西隐藏,只留下燃烧的烛火和两个相对而立的女人。 “装神弄鬼。”梅妃娘娘冷声说道。 她本就是逆天重生之人又何惧姬玄月的这些把戏。 残月楼说白了也不过是皇族养在身侧的一条狗,以‘神’的方式来迷惑无知的世人,那个时候,她的澄澄不就是那样死去的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娘娘不相信的东西却并不代表着不存在,触犯了神明是要遭受惩罚的。” “呵……”梅妃娘娘满眼凝聚着冰冷带出显然的嘲讽,“惩罚,如果你口中所谓真实存在的神真的有本事惩罚世间一切罪恶,这个世间又岂会有善恶一说,像你这样的人都没有死,本宫有什么理由先行一步,黄泉路上没了你,本宫寝食难安。” 周围又恢复了光明,姬玄月的身侧飞舞着无数星火,映照着她冰雕般的容颜又几分不属于人间的朦胧诡谲,她正视着梅妃娘娘的目光,嘴角有着极淡然的笑意:“娘娘,凭借着一腔愤世嫉俗和对世道的无情讥讽肆意宣泄仇恨和愤怒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 “同样的,和同样知晓你秘密的人言辞犀利是一种幼稚的做法。” “幼稚?”梅妃娘娘玩味着这两个字,“你自求你的仙道漫漫,我自寻我红尘万丈,如今仙道难寻,红尘诱人,转过身来自欺欺人的究竟是谁。” 姬玄月轻笑,“这红尘粉黛三千的滋味又如你所愿了吗?” “当然。”梅妃娘娘迎上姬玄月的眼睛,“你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是做到了吗,男人薄情却不是无情,若是不爱如何也是不爱,你说我说的对吗,陈妃娘娘。” “既如此你就该知道,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不要的,”姬玄月冷凝着眸子,眼里浮现着愤怒嫉恨和不甘,“孔轻然,拿着我施舍给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耀武扬威,若我告诉陛下当年的真相,你以为他还会这般的疼惜你?你连带着你的宝贝女儿都要不得善终。” “是吗?”梅妃娘娘微勾了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他将君临天下,注定一生孤寂,如今你却以一种‘儿女情态’来与我探寻帝王的深情与无情,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帝王,一生无爱,这是庞大权力之下必须做出的牺牲,只是,姬玄月突然忘记了。 见姬玄月的眼神一瞬间的松动朦胧,梅妃娘娘绽开淡淡的笑意,声音缥缈的说道:“现在陪他站在高处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帝王真情?醒醒吧,没了尊贵的身份的你,他可曾正眼瞧过你,你未免太自负了,这么快就让你忘记是谁亲手喂你喝的那碗断魂药了。” 梅妃娘娘冷冷的一笑,拂袖离去。姬玄月看着离去的背影只能僵硬的站着不能挪动分毫。 燃气的蜡烛猝然熄灭,屋内的凤尾蝶在黑暗中再次出现,煽动着翅膀翩然飞出了这座隐匿在暗色中的空中楼阁。 小舟轻轻浮动,一转弯就见前方漂浮着莲花灯,帝沧澜俯身捧起一盏,回眸朝叶舒意看去,粲然一笑。 隔着银色的蝴蝶面具,又似如阻隔着千山万水,轻声呢喃的唤道:“小舒。” 面具下的脸怔愣,撑着竹篙的手收拢。 远处,人们放出了祈愿的天灯,那些灯带着人们对远方无限的寄语和希望,夜色之下那面前的女子缓然回眸看向天边,瞳眸深邃,如同深海之中温暖的珍珠。 两岸之中有沉重的琵琶声,歌女的适时的响起,凄婉哀转,“这浮生你在执着什么,悲伤亦或是彷徨。” “你……”叶舒意吐出一个字却不敢继续,生怕这又是一个梦境。 “是我啊。”她捧着那盏莲花灯回头看来,浅然一笑,眸子里深含着泪光,“对不起,我总是忍不住会忘记你。” “我最珍惜的爱人。” 手中的竹篙从手中滑落,顺着轻舟边缘节节滑落,耳畔里又是谁家歌声顺着这蜿蜒的河道一路前行。 “这繁华三千可曾,你若问我,我若奈何,终是奈何,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