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天生就是不安分的,平平淡淡的日子对他们来说都是虚妄,一如那传说中把三界搅得天昏地暗的孙大圣,一如贾家的混世魔王宝玉。 黛玉院子规矩森严,宝玉虽是贾家的主子,可是也完全没有办法强硬的闯进去。原本还可以在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可是黛玉现在身边多了两个嬷嬷,这两个嬷嬷也不是寻常人物,可是从已故敏妃身边退下的。 敏妃不过是一个汉人,长相也不算绝色,能够爬上六妃的位置上,自然也不可能单纯是因为她生下了十三阿哥,事实上当今圣上子嗣颇丰,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她察言观色的能力,谨小慎微的作风,还有身边靠谱的奴才都很重要。 只可惜敏妃福薄,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宫之主的位置,居然被一场伤风给打败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幸好她平日里与人为善,和当今最得宠的后妃之一德妃向来交好,她的孩子才不至于沦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当今圣上对她也有几分情意,在她去世以后,不但关照着她的孩子,还把她平日里身边最倚重的人赐给黛玉,算是给这两个老人一个安心度晚年的地方。 所以这两个嬷嬷身上可是有品级的,她们的出身又代表着她们的背后站着皇帝和皇子,就连贾母都要对她们客气有加,不敢对他们指手画脚,她当朝一品夫人倒不至于对下人谗颜媚色,只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这下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谁知道你稍不注意得罪一个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而且这两个人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皇帝的眼线,自己平时在这些小辈面前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若是一些小事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根前,他们贾家都没有未来了。 所以对于两个嬷嬷坚持要维护男女大防这件事情,她试探的反驳几句没有结果之后就干脆闭嘴了。 总不能有失自己一品夫人的身份,学着百姓家里的老太太那样蛮缠吧! 贾宝玉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当老虎无法给他撑腰的时候,他也只能缩缩肩膀到其他地方找威风了。 所以,笑笑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非常符合自己审美的小家,然后就欢欢喜喜的拉着黛玉前来参观的时候,就听到了院子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派人前去一打听,原来又是宝玉惹祸了。 黛玉虽然对他已经没有旁的心思了,毕竟两人两小无猜的长大,怎么可能完全不担心? 可是现在两个人并不在一个院子里相处,消息也没有那么的灵通,她就算是再担心,也不可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没有办法,嬷嬷们也看出了自家的小主子还是对着贾家的宝哥儿有感情的。 笑笑并没有掺和,耐心的跑到小厨房熬粥去了。 她可是耳尖地听到是宝玉挨打了。这就让她半点儿也生不起好奇之心了,宝玉是整个府的宝疙瘩,除了她的父亲,谁还敢揍他? 这老子揍儿子可没有什么戏码,只是林姑娘是难免要伤心一场的,她还是早早的熬上一锅粥好,到时候给晚归的林姑娘补补身子也好。 “表姑娘……” 就在笑笑专心的拿着锅铲混着锅里的粥,有条不紊地往里加佐味的时候,一个身穿粉色夹袄的小姑娘探头探脑的走进来,见里面只有笑笑一人时,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大着胆子叫了人。 笑笑闻声看去,原来是雪雁。 “雪雁,你怎么没有和林姑娘一起出去看看呢?往常你是最坐不住的,今天还真是奇怪呢?”笑笑盖上盖子,温火慢慢熬着粥,她带着雪雁到堂屋坐着,随手掰着橘子,递给雪雁一份。 雪雁纠结地抓着一瓣橘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笑笑也不催她,堂屋里坐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今日正好是个多云天气,天蓝莹莹的,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光彩照人、清新透亮,时常飘过几朵奇形异状的云。白白的厚厚的,就像棉花糖,风儿一吹就变了形状。 笑笑的思绪随着变厚又变浅变淡的云彩越飞越远,恍然间觉得自己也变作了一朵云彩。 “我娘要我嫁人!” 突然从天边响过一阵闷雷,意外的把她已经吹散的魂带回。笑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原来雪雁打开话茬了。 “什么时候的事?”笑笑的关注点并没有如雪雁所预料的那样,她关注到的是,她已经把林黛玉身边的大事小事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却没有发现雪雁和外面一直有联系。 现在居然直接捅到自己这里来了,如果雪雁一直不说,她是不一直要蒙在鼓里呢? 雪雁还是林家自带的丫头,有一点的衷心,就已经私底下干出的这样大胆的事情。若是旁人,也依葫芦画瓢,那她还有什么安全感? 雪雁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大机灵,一直不得姑娘重用。但好歹也是姑娘唯二的大丫头,能够镇得住底下的一群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笑笑的异常,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只是她现在年纪也实在是大了,是开始定亲的时候了。 父亲这次找到的还是一个读书人,如果错过了他,她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雪雁只是动摇了一下,就继续说下去了。 父亲好歹是个管事,这些年也存了不少东西。林家已经日薄西山,单凭一个林姑娘根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林老爷也在那之前又把林家交给笑笑。 雪雁虽然对这个笑笑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之前有个紫娟,现在有个比之前更厉害的笑笑,她其实好久没有被小姐给想起来了。 现在小姐有了县主的名头,林家的店铺也在才思敏捷的笑笑指引下生意越来越好,小姐的未来根本不用他们这些下人操心。 赚了一点小钱的父亲买房置地,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富家翁了。 雪雁即使是对小姐忠心耿耿,可是在长期得不到,同等的回应,而她还有一个不错的退路的情况下,雪雁很自然的打起了退堂鼓。 “表小姐!” “等等,叫我笑笑!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是,笑笑姑娘。”雪雁咽咽口水,还是没敢直呼其名。 笑笑打量着这个貌似温柔怕事的姑娘。心里面越发警醒,再也不能小瞧任何人了。 “这件事你得跟姑娘说才是,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是林姑娘的奴才,你的去留只能由姑娘做主。而且你的情况与他人不同,你生来就是林家的人,连你的父母都是林家的人。又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把自己赎出去,只是求姑娘给你一个恩典,让你嫁得如意郎君?” 看着雪雁完全遮不住心思的脸,笑笑越发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姑娘的小心思? “奴婢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林家,背叛姑娘。是还未到贾家的时候,姑娘身边只有我一人,我得姑娘看重,也呆的很开心,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可是现在已经慢慢的不一样了,老太太把紫鹃姐姐给了姑娘,紫鹃姐姐善解人意,八面玲珑,奴婢虽然知根知底,可是到底不如紫娟姐姐的姑娘看重。 后来……,”雪雁停顿了一下,见笑笑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这才继续说着,“后来笑笑姑娘也来了,但是没有雪雁的立足之地了,现在姑娘成了县主,身边伺候的人更是藏龙卧虎,奴婢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态,可也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呆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过的实在煎熬,所以想趁着姑娘还没有完全把我忘记的时候抽身而去,好歹能给彼此留一个好。 姑娘现在身边有两位嬷嬷和笑笑姑娘的扶持,想必也能遇难呈祥,生活顺心如意。奴婢在林姑娘这里可有可无,还好有家人时常念叨着我,这几个月在姑娘的指导之下,我夫兄赚了不少的钱,无意中又救了一个书生,书生不嫌弃奴婢的出身,愿意许我一个将来。 奴婢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等姑娘长成的时候,我也就成了一个老姑娘了。到时候也许在姑娘的恩典下可以嫁给一个管事,就算这个管事是一个老实人,又怎么比得上这个读书人呢? 这桩婚姻可遇不可求,雪雁不想错过,所以大着胆子,想要求笑笑姑娘帮我说情,就让姑娘放我离开吧!” 笑笑若不是站在林姑娘的角度,一心想要帮助她的话,也会觉得雪雁这样想,虽然有些冒犯,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可是雪雁作为林家人居然有了自己的心思,还能让人毫无察觉,谁说她有一天不会悄无声息的彻底背叛?如果她把自己现在的身份说出去,如果她把林家还有大笔遗产这件事情告诉贾家,那才是真的大大不妙了。 笑笑不知道自己该劝林姑娘成全雪雁,赌一赌她的忠心,还是处理掉这个隐患。 想了许久,她摆手叫雪雁先离开,这件事她需要和林黛玉说,让黛玉做主。 毕竟黛玉才是她的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