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镜转身出了门外,一早就派冬至去了药王谷,眼见日上三竿,也该回来了。他张望着,神色甚是不安。
“娘亲,皇甫伯伯一会就来。”握住娘亲的手,齐文鸢只觉的心中酸涩不已。她强忍住眼泪,宽慰道。
一夜之间,娘亲瘦削了许多,眼眶深深的凹陷着,看起来极是虚弱。
床上的妇人,涩然笑了笑,道:“鸢儿,无事。
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旧疾反扑,总是来势汹汹。若能扛了过去,便会无碍。但若捱不过去,生命也就无多了。
她活大半辈子,经历过荣宠,也经历过低谷。一生曲曲折折,如今,女儿乖巧,侄子孝顺,若就这般去了,倒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俩人的婚事未了,却叫人放心不下。
这般想着,她就不由自主的多了分急切,握紧了女儿的手,又说道:“鸢儿,亲眼看着你出阁,是娘亲的一桩心愿啊。可惜可惜”
她长叹了两声,重重的咳起来,几欲要将肺整个咳出了一般。
“娘亲,待你病好了,女儿全听你的。”齐文鸢挤出一抹笑来,将娘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穿越以来,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母爱。若能保住娘亲的性命,让她做什么,也是甘心情愿的。
“小姐昨儿夜里还好好的,谁曾想,今儿早上就这样了。”
一旁的云秀,扑簌簌的直掉眼泪,语气中满是自责。
齐文鸢出言劝慰着,眼睛透过窗棂,盯着外面的天色看。日头高高的挂着,带着种让人舒心的温度。
过了半晌,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皇甫英到了。小丫鬟忙打起布帘,满脸恭敬之色。
“皇甫伯伯。”
进来的中年男子,身躯伟岸,高大魁梧。面上的匆然之色,一目了然。
冬至刚把话带到,他就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药箱,背上就走。彼时,皇甫弦正在小柴房中煎药。
话都没留下一句,就出发了。
如雪的旧疾,他一直放在心上,日夜思索着,调整着方子,寻求改善。
按他算着的,旧疾复发,最少也得是在一年之后。提前了这么久,倒是在意料之外。
所以,坐在马车中,他的心中一直是忐忑的。闭目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在某些关节,出了纰漏。
但左思右想,他所用的药,都是中规中矩,合情合理。他便皱起了眉头,心中愈发不安。
好容易到了莫府,马车一停,他就跳了下来。叮嘱着冬至快些走。
如雪,实在是等不得。
皇甫英黯然的点着头,将药箱缓缓放在地上,神情中难掩的惶恐,“夫人,我替你把把脉。”
“有劳你了,皇甫神医。”莫如雪浅浅笑着。自己的病。不管要不要紧,一直都是皇甫英在操劳着。
细细想来,除了感激。就是愧疚。她并不曾回报过什么,连治病的钱,也是恳求着,他才装进了囊中。
彼时。他不起眼,只是个学习着医术的小学徒。而她。名动京城,是京城中可遇而不可求的佳人。
自然,他讲起的那些子往事,她分毫也不记得。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多年之后,却挽救了她的生命。
把着脉,皇甫英眼睛的余光却落在莫如雪的面容上。让如雪受这般的罪,原是他大意了。
他又急又恼。自责不已。
脉搏微弱,已是极不祥之兆。他惊出一身冷汗,袖中的左手,紧张攥着。
“夫人,我再开一个方子,你调理着用些药,不日就能痊愈了。”
他这辈子没说过谎话,没想到,这头一次,却是对她说的。他努力管理着表情,保持着成竹在胸的自信。心里却像是决堤般的洪水,整个吞没过来。
闻言,莫如雪孩子般的笑了笑,朝齐文鸢努了努嘴,道:“鸢儿,你瞧,我就说娘亲无事吧。”
齐文鸢点着头,颇有些喜出望外,皇甫伯伯开了尊口说无事,那自然是无事。
莫玄镜闻话,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答应过父亲,要照顾好姑母,就必须做到。
天光大好,风朗气清,外面一片春意盎然。
一路将皇甫伯伯送到了门口,正欲离开的时候,皇甫英却开了口,道:“鸢儿”
他的口气,听起来十分纠结,像是隐瞒着什么。
心头陡然一惊,齐文鸢问道:“可是,娘亲她”
“你猜的不错,我瞒着你娘,是为她的身子。眼下,她脉搏微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天。”
皇甫英定了定神,清癯的面容上,满是苦涩。眉头紧紧锁着,琥珀色的眼眸中,沉淀下来几分担忧。
连她的性命,都不担保能保住,他又如何担得起神医二字。
真真是莫大的讽刺。
齐文鸢慌了神,只觉心脏倏地坠到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中,不安的问道:“您的意思是,娘亲时日无多?”
泪忽然就掉下来,一串串,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
这世间,连皇甫伯伯也无能为力的疾病,又有谁能救的了,除非是华佗在世。
难过一瞬间击中了心脏,她惶恐的拉住了皇甫伯伯的袖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娘亲。”
丢下手中的药箱,皇甫英连忙伸手扶起她,叹口气道:“傻孩子,若有办法,我如何会不救。”
莫如雪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他的难过之情,断然是不会少过她的。
少年时的惊鸿一瞥,便已然决定了后来的一切。
“不过,我有个主意,不知夫人她会不会同意。我想让夫人暂时搬去药王谷中住,一来方便我调理用药,随着病情,随时更换方子。二来,药王谷中的四面环山,空气也会好上一些。对夫人身子的恢复,也是大有裨益。”
皇甫英嗫嚅着嘴角,抬眸望天,不敢直视齐文鸢的眸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