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 (为同正在做梦的白玉堂做区分,本章中天庭里的白玉堂唤酒神。) 巍峨宫殿近在眼前,凌霄宝殿上挤满了围观的各路散仙,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大殿堵了个水泄不通。 今天的天庭,有些热闹。 白玉堂站在仙群中最靠前的位置,这里能够清晰的看到大堂上的情况。 这次的梦境有些不一样。 这一次,他是旁观者。 大堂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长得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身白衣,清冽干净,眉宇张扬,飞横跋扈,不可一世;另一个却恰巧相反,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一派谦和。 中间朱红色大案上一个戴着繁复官帽的英俊男子,正襟危坐。 高等神仙分列两侧,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整个大殿的氛围,剑拔弩张。 堂上的戏演的正精彩。 “白玉堂,你可知你现在的一身清闲,都是谁换来的?”玉帝猛一拍桌,怒气冲冲道,“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别出心裁地跟战神搞到一块儿去了!” 酒神不屑地瞥了一眼玉帝,撇开头去。 “至于你,展昭!”一双眼转而望向展昭,失望的神情布了全脸,玉帝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战神代表了什么,竟也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 “一个是战神,是天庭的左膀右臂,另一个……也是天庭不可多得的栋梁。”玉帝摇摇头,“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展昭甘愿受罚。”低沉的语调,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却是丝毫不悔的态度。 “好一句甘愿受罚!”玉帝看向展昭,见他依旧是那固执的态度,也有些许无奈。 如果是一对男女,他也乐得促成姻缘。只是…… “罢了罢了!”玉帝微微摆手道,“喜鹊尚能感动于牛郎织女,天庭也不是个无理的地方。,当然,这并不代表你可以目无章法,肆意妄为。” “你二人听旨。”思索片刻,玉帝开口道,“即日起,将白玉堂打入人间千年。司命星君可在?” “臣在。”一名仙家出列。 一双凌厉的眼睛望向依旧满不在乎的酒神,玉帝心中有些微恼,当下下令,“由你负责书写白玉堂的命运。务必要尝尽世间冷暖,品尽人间百态。并且——终世不得好死。” 酒神依旧是那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可是仙列中却有人忍不住了。 “玉帝既要如此,那臣也只好随酒神一同下凡受罚。”河神站在酒神身边,双膝下跪,一袭仙袍铺展开来——竟是个女子。 “江——河神大可不必如此。”玉帝似是有些失态,整整衣领,继续说道,“他在仙界太过猖狂,必须要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微臣甘愿卸下风神一职,前去广寒牢思过,只愿玉帝能从轻发落。”风神紧跟出列,跪在河神的旁边。 霎时间仙声鼎沸,白玉堂有些恍惚的看着堂前齐刷刷跪下的两人。 风神的脸有些熟悉,和自己,也和堂上的酒神颇为相似。 是他第一次进入这梦境时见到的那守卫统领……也是第二次时见到的那个衣袂飘飘的白衣神仙。 而河神,长了一张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的脸……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仿佛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好!好!我一句话还没说完——”玉帝勃然大怒,“你们一家人就合伙来为难我?天庭一下少两位仙家,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一切都是展昭的错。”展昭也双膝下跪,“展昭甘愿代替白玉堂下凡受罚。请玉帝不要为难河神与风神。” 一直以来的梦里,战神的脸,总是被无数云彩紧紧缠绕,神秘莫测。即便是那次在东海一战,也顶多只能看见那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可这一次,在跪下的那一瞬间,白玉堂第一次切切实实的看清了他的样子。 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神秘莫测,像猫一样,温润中透着一丝丝狡猾。 一模一样。 他是天生的战场王者,战神展昭。 而他,是洛水湖畔整日扑在酒堆里的,无所事事的展昭。 可他们却那么相似。 相似的冰冷的双手,相似的身材长相,以及相似的标志性的眼睛。 “玉堂,这一世的你,同他最像。”想起展昭那句话,白玉堂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心中有些微怒。 如果这场梦境都是一手策划的,那么那个人,应该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扫视四周,就看见某个角落,九只彩凤盘踞着,飞舞着,绚烂夺目。 从出生之日起就跟随战神的九只彩凤——那个角落里,必然站着某个人吧。 既然他想让自己看这出戏,那就暂时先如他的愿了。 等出了这梦境,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管他是不是战神展昭,招惹自己,就应该想到后果了。 “你放心,我正要说到你的处罚!”堂上,玉帝望向展昭,怒不可遏,“战神,可不是说换就换的!” “一千年,我给你们人间一千年的时间。”玉帝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缓缓道,“这一千年,只要你二人能够跨越重重障碍,得成良缘,那便算我输,回到天庭,我许你们大婚!” “只是若这一千年你都做不到,那便休怪我不客气。”惊堂木一拍,一道旨意下达,“到那时,你战神便去广寒宫镇守广寒牢,至于白玉堂——在新的战神降临之际,便由你暂代战神一职。” “我不同意。”一直寂静不语的酒神突然开口,“一千年,我受,但战神,我不做。” “由不得你!”琉璃玉玺盖在锦缎上,锦缎腾空而起,飞向了在堂前的两人,“明日行刑!” “散会!”玉帝大致有些气过了头,快步离开了云霄宝殿。 “白玉堂,你怎的如此任性。”河神一个耳光毫不犹豫地扇向自己的儿子,“你当着天庭是你家?肆无忌惮的,生怕玉帝罚不惨你?” 酒神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这世道独独有三人是入得了他的眼的,其中一个,便是他的娘亲。 当初自己偏要自降身份,做这宛如散仙一般的酒神,皆是他守那蟠桃园的娘亲迎头而上,换来的。 “我真是没想通,有这么多战役等着战神您去打。”河神旋即又看向站在一边的战神,讽刺的话语脱口而出,“怎么凭的勾引起我儿子来了?” “娘,您别说了!”风神见酒神有些恼怒,赶紧拉过河神,朝自己的弟弟眨眨眼,便离去了。 “锦堂!连你也帮着他!” 远去的怒吼还未消散,酒神无奈地看了一样身边的战神,见他又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堂堂战神一遇到自己就傻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猫儿。”熟悉的呼唤,酒神思忖半晌,道,“你去人间吧。” “为什么?”战神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放心吧,司命星君吃了我不少好酒,这点小忙还是会帮我的。”酒神拍拍他的肩膀,“我会让他把你的人生写得波澜壮阔,你就放心得去吧。” “那你呢?”战神依旧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我来替你在天庭做这战神,然后去人间找你。”酒神边说边得意洋洋地扬起嘴角,“反正当初也是我先招惹你的,爷魅力这么大,干这事比较容易,你就去人间享受荣华富贵吧!” “不行!”战神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要我忘记你一千年,做不到。” “猫儿,别傻了。”酒神绕战神走了一圈,摸摸他的脸,自豪地说道,“你瞅瞅你自己,再瞅瞅英俊潇洒的我。怎么看这种事情都该是爷爷来做比较合适。” “白玉堂,你少油腔滑调了。”战神拍开酒神的手,颇有些恼怒,“随便你,爱怎样怎样。” 说罢,便自顾自往战神殿走去了。 热闹结束,人群散去。大梦初醒,皆是不可置信。 白玉堂微微坐起身来。 猫儿……熟悉的称谓,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像,从脾性到爱好,都一模一样。 同样莫名其妙地被那人吸引。 同样是他那没有饵的鱼竿下,心甘情愿上钩的鱼。 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奔腾着那暗恋时的怅惘,拨开云雾见月明时的欣喜。 以及最后离别时的痛彻心扉。 人间几番轮回,逍遥快活,却不曾多看那只猫一眼。 谁叫他骗自己去了那往生台,一脚狠心地将自己踢了下去,亲手实施了自己的刑罚。 看来,他是时候去找那只狡猾的猫,好好算上一账了。 从刀架上拿下画影,白玉堂施展轻功,飞速跑到了江宁酒坊,心中的情绪宛如波涛一样汹涌。 一直以来,白玉堂都认为,他所爱之人,理应是同自己一般孤傲清高,理应拥有无法藏匿的锋芒,理应纵横江湖,掀起惊涛骇浪。 理应是一名能肆意畅快的逍遥人间的人。 他自命不凡,孤傲清高,二十年来从不识爱字。 不是没有莺莺燕燕环绕,只是他向来洁身自好,一身白衣不曾沾染过红尘味道。 他觉得这些尘世女子,个个见识短浅。 不入他白爷爷的眼睛。 不是他眼界太高,而是他一早就爱上了那远在九重天上的,战神大人。 得快点将账算了,白玉堂愉悦地翘起嘴角,那只猫……在洛水湖畔,应该等很久了吧。 大清早的,江宁酒坊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哟!今天算账速度飞快啊!”娘走到身边,打趣般说道。 “您可别讽刺我了,都要多亏您从大江南北给我搜罗来这些账簿,让我整天不得安宁。”白玉堂一边惯性地同他娘斗嘴,一边算盘打的啪啪响。 “喏。”娘亲递过来一个锦囊。 “什么东西。”白玉堂接过锦囊,打开一看,是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猫,不是凡间的工艺,更不是凡间的材料。他一下明白是谁送来的,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漫了开来。 “是个叫展昭的男孩子送来的,我家小玉堂,艳福不浅啊。”娘挤眉弄眼地凑过来,道,“他让你去洛水湖边找他。” 算盘声突兀的停下来,白玉堂拽了小猫,紧紧握在手中,夺门而出。 夏日炎炎,烈风灼灼,柳树耷拉着枝丫,毫无精神的伫立在洛水湖畔。 地上的小草儿干瘪枯黄,热辣辣的泥地滚烫的让人丝毫没有想要坐下去的欲望。 手里提着临走时江伯母热情地从冰窖里取出来的竹叶青,展昭站在洛水湖边,瞧着城里的方向,心神不宁。 天庭有传闻,但凡出生时,有九只彩凤盘旋殿上的,便是下一任的战神。 他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做了多久的战神,只知道一千年对他来说,理应是弹指一挥的事情。 就好像一场微不足道的战役一般,随随便便就能过去了。 可自他离去至今,这将近一千年的日子,难熬地就像是在打一场痛苦的拉锯战。 白色的人影奔跑着朝他靠近。 衣袂飘飘,颇有点曾经的神仙味道。 成败在此一举。 他同白玉堂之间匪夷所思的缘分,是对是错,皆在这一刻,得到结果。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边,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从怀里掏出那只玲珑剔透的小猫,犹豫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轻点额头,展昭叹了一口气,“那日……” “我且问你。”不由分说地打断,白玉堂满面怒容,责问道,“你为何要将我踢下往生台,我们明明说好,由我来替你镇守天庭。你怎的食言了?” “不就是一千年,谁去谁留,有什么差别?”轻描淡写的口吻,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这么有自信,若我……若我没有重新爱上你,猫儿……你该怎么办!”白玉堂有些失控的拉过展昭的肩膀,不停地晃动。 “你淡定点。”展昭双手握过白玉堂的手,墨色双眸里盛满了笑意,温和有致的脸庞上,笑容明媚温暖,“你看,你这不是爱上我了。” 他展昭,终究是赌对了一回。 一千年而已,只要对了,不惧早晚。 千年轮回的记忆像戏剧一般在白玉堂的脑海里循环。 初始,他的笑容如现在这般自信明媚,可渐渐的,再也藏不住失落。 一世又一世的失望,这位如钢铁一般坚毅的男子,传闻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天庭的传说,是否曾在某个角落,偷偷地掩面哭泣。 不得而知。 一双桃花眼再也控制不住,一滴细微的泪珠不着痕迹地划过。 “堂堂男子汉,你哭什么?”温和的笑容里满是担忧,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擦拭掉了脸颊上的泪水。 是温暖的,白玉堂有些惊讶,急忙捏了捏握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你的手……” 展昭笑了笑,揽过白玉堂,一言不发地看向了天边。 天色渐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站了这么久了。 夕阳余晖,晚霞绚烂。 心中有一腔满满的话,有好多疑问要问,可看了旁边人坚定的笑容,却也跟着淡然了下来。 白玉堂揽紧了身边的人,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蝴蝶争相飞舞。 心花怒放,说的就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境。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将来,可以慢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