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付亚杰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抬了抬手。
“第二场比试,比炼制三品以下的丹药,如何?”慕凤歌挑了挑眉。
付亚杰差点笑出来,张起淮伸手捂住了嘴,遮盖住了笑声。
张起淮忍不住说道:“慕姑娘,济世堂这么缺炼丹师吗?”
“怎么?不敢比炼制三品以下的丹药吗?”慕凤歌将问题抛了回去,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仿若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
“敢!怎么不敢?哪个高级炼丹师,都是从低级炼丹师走过来的!”张起淮勾了勾唇角,“不过,高级炼丹师更有炼丹经验,哪怕是炼制三品以下的丹药,品秩也比那些三品以下的炼丹师炼制出来的更好呢!”
“行,比试那天,炼制的丹药种类,还是按照抽签决定吗?”慕凤歌一脸平静地说道。
她的平静显得太过神秘莫测,让人想要撕碎了她脸上那张平静的面具,去窥探她心底掩饰不住的惊慌。
“对。第一场比试,俺们抽三种病人进行扎针,第二场比试,俺们抽三种丹药进行炼制,你们是想要第一场比试的抽签权,还是要第二场比试的抽签权?”付亚杰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笑眯眯地问道。
“第一场比试的抽签权吧,我比较喜欢第一这个词。”慕凤歌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在跟人讨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她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宛若开在荆棘之中的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悬壶堂来的那四个人想要笑话慕凤歌,可是在她这样平静而又强大的气场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还倍感心理压力,身上就像是堆了一座大山一样。
“祭拜药神的时候,是通过掷爻来获得药神旨意的吗?”慕凤歌轻轻地将茶盏放在了木桌上,放杯盏的时候,小指垫在了茶盏下面,使得整杯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是在商议着事关济世堂生死大事的事情,可是她依然在关心着这些体现着个人涵养的小细节,像是一个优雅而又内敛的贵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没错,我们需要通过掷爻来得知药神的旨意。若是药神认为我们悬壶堂更适合为江南的百姓们谋福祉,我希望你能听从药神的意愿,免得遭受药神降下来的惩罚。”金陵城的分堂主说道。
“好,我知道了。”慕凤歌想笑,药神早就陨落了,她哪用得着害怕药神降下来的惩罚?
不过,这时候流露笑意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她将展开的红唇抿紧,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铃铛,示意等在外面的小伙计,将做好的菜肴一样样端上来。
悬壶堂的人见慕凤歌今日这么“好讲话”,一个个都非常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些喜出望外。
这一切简直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啊,太好了,这场比试,他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哈哈哈哈,你们济世堂现在就算生意再好,那也是昙花一现,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悬壶堂!
小小蜉蝣,还想撼动大树?真是自不量力!
悬壶堂的四人对视一眼,唇边带笑。
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好了。
这顿午膳,悬壶堂的那四个人吃得非常舒心。
宁染汐和风无涯不知道慕凤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他们时不时地悄悄看上慕凤歌一眼。
慕凤歌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人担忧的目光一般,保持着优雅的用餐礼仪,在帝夜煌体贴的投喂下,填饱了肚子,唇边一直挂着旁若无人的甜蜜微笑。
他们在深情凝望、甜蜜微笑的时候,悬壶堂的那四个人自然是没胆子乱看的,他们敢算计慕凤歌,却不敢算计深不可测的帝夜煌,帝夜煌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就像是灼热的太阳。
若是离太阳太近,会被烧成黑炭。
宁染汐和风无涯见慕凤歌这么淡定,不由得疑惑万分。
怎么看都是必输的局面,为什么慕凤歌还能这么从容地吃吃喝喝呢?难道她又藏了什么底牌?
他们的老大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
用完了午膳之后,宾主尽欢的两派人,走下了二楼,出了金楼。
他们刚出了金楼,迎面便碰上了出殡的一家人,那家人抬着棺材,穿着白色的孝服,往天上撒着白色纸钱,一家人泣不成声,长者哭得差点昏厥。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路上的行人站在一边,对着他们唉声叹气、指指点点。
“唉,我这两天上街,已经遇到了七八户人家在办丧事了,真是可怜啊。我若是个小姑娘,我就赶紧找个人嫁了!”
“是啊,随便找个人嫁了,虽说以后的婚姻可能会不幸,那也好过被极乐半岛的那群邪修抓过去修炼和吸血,还被当成食物吃掉好啊!”
“真是太可怕了!想不到那些邪修居然这么可怕,提前打破了极乐半岛的封印,跑了出来祸害妖域。当年护国大将军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将极乐半岛封印了起来,如今,还有谁有护国大将军的能力,可以再次将他们封印起来啊!”
宁染汐一脸惊慌,看向了慕凤歌:“财神爷,我愿意让你少给我发点年薪,换我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帝夜煌无声地释放了威压,让宁染汐差点心脉俱断。
帝夜煌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男人不行,女人也不行。
“别庄很安全,不会出事。这两天我会让人加紧巡逻,一定不会让邪修进来害人的,再说了,我在别庄外面布置了防御阵法,一旦有陌生人闯入,阵法就会朝我示警。”慕凤歌宽慰道。
“可是财神爷,那些邪修可不是一般人啊!你要是不让我跟你睡,我就只能找个人假成亲了!”宁染汐哭丧着脸说道。
“这么可怕?”
“财神爷啊,极乐半岛的邪修,在妖域那是仅次于恶龙的恐怖存在了。”宁染汐的眸中满是惶恐之色。
“怕什么?邪不胜正!”慕凤歌笑了一声。
“慕姑娘,难道你不晓得吗?极乐半岛的邪修,那可了不得了,”付亚杰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俺在妖域东北那旮旯刚出生的时候啊,极乐半岛的邪修就很猖獗了。俺还记得,俺刚化成人形那一年,隔壁那个镇子可惨了,一整个镇子里面的妖啊,么有成亲的女妖,全都抓走修炼、吸血了,其他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那是都被吃掉了啊!”
“这么恶心?”慕凤歌还以为化为人形的妖,已经褪去了兽性。
“那是恶心得很呐!”付亚杰一脸嫌恶地说道,“那时候妖后娘娘派了好些个将军过去围剿极乐半岛,那些将军们全都有去无回了,极乐半岛的邪修们猖獗无比,他们很喜欢吃妖,而且是活生生地吃。俺还在京城总部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说是极乐半岛的封印破损了一些,有些邪修已经出来了,在吴楚之地抓了不少女妖去修炼,修炼完了,就将那些女妖给吃掉了。”
“唉,妖域大祸临头咯!护国大将军已经死去多年了,没有人再会是那些邪修的对手了,除非妖王陛下和妖后娘娘亲自出手。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啊!”一旁的路人说道。
路人的这句话,引来了其他人的齐齐附和。
“听说极乐半岛的九个老怪中,枯木老怪已经从极乐半岛出来了,他要抓九百九十九个体质偏阴的女子作为炉鼎修炼,枯木老怪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妖神境五级巅峰了,整个妖域都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啊!他已经祸害了不少吴楚之地的女妖了,又要来我们江南祸害女妖了吗?咱们这些江南的百姓,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啊。”有一个路人说道。
“别担心,云城主知道这件事请以后,已经在佣兵工会发布任务了,也许会有人接下这一次的任务,杀死枯木老怪,为民除害!”
“也许只有乔苏姑娘能杀死枯木老怪了,只是乔苏姑娘不知去哪儿游历了,妖域已经有近千年没有她的传说了。”
马车就停在金楼的一侧,慕凤歌和帝夜煌上了马车之后,等抬着棺材的人走了过去,才命令车夫赶马车。
这一路上,车夫停了好几次车,每次车子都跟出殡的人碰上,不得不退到一边让路。
直到这时候,
慕凤歌也算是彻底的了悟了一件事情。
虽然妖域的妖们,整体实力大于青冥大陆的修炼者们,但是妖域却并不比青冥大陆美好。
青冥大陆在正魔两道之间的大战没有爆发的时候,魔教偏居一隅,百姓们安居乐业。
而妖域的妖们,不仅要面对恶龙的威胁、徐语孜的昏庸统治,还要面对邪修的骚扰,各大城池看起来繁华,实际上妖们活得麻木而又迟钝,各大部落看起来强大,可是隐藏在这份强大之下的,是一颗面对徐语孜瑟瑟发抖的心脏。
徐语孜杀了妖域那么多人才,就是为了维持她的统治,不让人撼动她的江山。
但是那些百姓们何其可怜,他们之中没有天才能够得到成长,以至于他们饱受邪修的侵扰。
在送葬的哀乐当中,慕凤歌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与幸福者,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所设计,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旧迹,只留下淡漠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漠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以暂得偷生,以维持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还要持续多久。
妖域会迎来这个拯救世人的英雄吗?
慕凤歌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沉默在慢慢发酵,往爆发的边缘发酵。
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车夫说道:“赶车去佣兵工会。”
紧跟在这辆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中,钻出了宁染汐的小脑袋:“财神爷,去佣兵工会做什么啊?”
“当然是发布任务,高价悬赏那些邪修的脑袋!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慕凤歌正气凛然地说道。
“财神爷,那些邪修关咱们什么事儿啊?你这不是把银子往水里砸吗?”宁染汐一想到要花钱,都替她肉疼。
“咱们帮会的那些兄弟们,谁没有女儿?谁没有妹妹?既然有能力帮助江南的百姓们,为什么不去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漠视也是一种犯罪,惩恶扬善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情!”慕凤歌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我们这么穷,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宁染汐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乾坤袋。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最重要的是救人!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浮屠?我有钱修建浮屠塔,还不如好好攒着呢。唯有睡在一堆钱上,我才不会失眠!”宁染汐攥紧了自己的乾坤袋。
“我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我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我不愿意看到流离失所钱财权势都是身外之物,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救人不为浮名,救人不为感激,只为这世间大爱长存,勇于面对邪恶势力的精神还能继续延续下去,每一个人都将惩恶扬善当做自己的责任,妖域才能越来越美好。即便我能救的人不多,我能影响的人也很少,但我还是要做!”
宁染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旁边一家茶楼的二楼雅间,开了一扇窗户,窗边依靠着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姑娘,那位姑娘戴着一个米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容貌。
“说得好!唯有从自己做起,去影响身边的人,大爱的精神才能延续下去!”那位姑娘清冷的声音如同泠泠清泉一般响了起来,她拍了拍手掌。
慕凤歌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楼上的女子。
就在这时,那位女子突然拔出了长剑,像是一只轻盈的翠鸟一样,从窗上翻了下来,凌厉的剑光刺得慕凤歌眯了眯眼。
帝夜煌搂着她的腰,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眸子闪过了一抹紧张之色。
那道剑光越过慕凤歌,刺向了街边一个正在买东西的行人身上!
那个行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极快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连带着眼白部分也变得血红,他张开大口,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朝这位绿衣姑娘扑了过去。
绿衣姑娘的长剑上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剑势,剑势如同长箭一样,刺穿了这个邪修的心脏,让他当场死亡!
随后,绿衣女子扩散了自己的神识,精确了找到了藏在了人群中的十几个邪修,飞身而起,绿色的裙摆像是田田的荷叶一样散开,剑势如同白色的蛇一样,钻进了人群里,爆开白色的焰火,缠死了那些邪修,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些邪修死了之后,他们身上散发着腐臭味的黑色妖丹浮了出来,被反应过来的路人们给争相毁了。
“姑娘,咱们后会有期。”那位绿衣女子看了慕凤歌一眼,收起长剑朝她点了点头。
“后会有期。”慕凤歌微微一笑。
绿衣女子就像是春天里一道朦胧的绿雨一样,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街头上,关于她的议论顿时响了起来。
“那位姑娘是谁啊?她怎么能那么精准地认出藏在人群中的邪修啊?”
“是啊!难道她有什么特殊能力?不过她真的好厉害啊,只用了两道剑势,便杀了那么多邪修!”
慕凤歌低头瞅了一眼搂在她腰上的手,轻笑了起来,在帝夜煌的脸上亲了一下:“关心则乱,也不看看人家的剑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跟我在一起久了,你的判断力都失灵了呢。”
“你比判断力重要,你比一切都重要。”温香软玉在怀,帝夜煌一时间竟也是舍不得放手了,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留恋地轻嗅着她身上恍若清水一般干净而又纯粹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将她温柔环绕的感觉。
后面的一辆马车当中,宁染汐摸了摸鼻子,隐隐地感觉到这两人可能又要虐狗了,还好她看不到,否则又要受到一万点暴击了。
唉,属于我染汐宝宝的爱怎么还不来呢?
宝宝这么可爱,又有一手好医术,那些有钱人都眼瞎了吗?
快到本宝宝的后宫里面来啊!快来给本宝宝赚钱啊,本宝宝一定会不矫情、不造作地将你们给宝宝赚得钱全都收进自己的乾坤袋!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到了江南佣兵工会的金陵城分会门口。
慕凤歌在帝夜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
金陵城作为整个江南最大的城池,拥有江南最为热闹的佣兵工会,整个佣兵工会呈正方形,占地面积十万多平方丈,周围围绕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挂满了盛开的爬藤蔷薇,粉色、白色、淡黄色的蔷薇花在墨绿的枝叶间绽放,唯美而又浪漫。
正方形的佣兵工会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进了门之后,就能看到靠着墙壁,摆着一个个摊位。
摆摊的有佣兵,也有商贩。
这里是跳蚤市场,可以用钱在这里买东西,也可以以物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