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欧既因无力显得孤独,也因为孤独显得无力,这两种特质相辅相成,倒让人很难追溯这两种感觉的源头。
里欧觉得自己面前的并非是肯托治安局或是贵族监察局,在自己面前的是命运的巨手,那只巨手一直拿捏着他,从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命运就一直玩弄着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推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里欧抬头,冷眼看着那只并不存在的巨手,那股源自神经深处,源自精神海的颤抖也不紧不慢地加剧着,但他今天已经颤抖了太多次,以至于此时此刻的颤抖显得有些有心无力。
此刻月明星稀,附近的街道的商户和行人已经被疏散,现场的官员虽然多,但却都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们一言不发,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里欧身上,就像一群盯准猎物的恶狼。
无论是里欧还是追捕的官员们,都在这默契的对峙中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机,那个时机可以是一记闷棍,也可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球,甚至一声犬吠一声惊雷都可以,只要能打破这并不和谐的平静就已经足够。
这时,天空极为贴心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嗖嗖声。
那声音平日在肯托的街道里必然十分普通,估计很快就会隐没在喧闹的人声中,然而在此刻,这就像引线的燃烧声。
引线还在燃烧,但炸弹已经爆炸。
一个急于建功立业的中阶战士猛地跃起,就像一根终于放松的弹簧,他狠狠地弹向里欧,他的拳头攥地极紧,指节捏地发白,他的动作很猛,但在真正的老手面前过猛的动作反而破绽更大。
里欧的拳头明显比他更硬,更快,他的拳头还没伸直,里欧的重拳就已经顶到他的心房,刚刚涌进心室的血液被顶得回流,年轻的中阶战士眼前一黑,便迅速地失去了知觉。
里欧的动作干脆漂亮,一拳之下便让一个敌手失去了战斗能力,若在平时必能得到人们的欢呼,但观众们似乎并不领情,仍然沉默着。
接着,数十个战士高高跃起,就像从天而降的陨石,与此同时,里欧觉得脚底一沉,浑身重若千斤。
里欧抬头仰天,几十个魁梧的身影足以遮蔽里欧的视线,星光和月光都不存在了,里欧的视线中,只剩下那几十个慢慢变大,令人绝望的身影。
里欧忽然觉得很疲惫,很累。
不仅仅是法术的效果,也不仅仅是那几十个身影带来的绝望。
里欧太累了,他的人生路还没走太远,但已经背负了太多,这重负压得他很累,他腿脚酸痛,腰背发麻,手臂也软绵绵的没力气了。
太累了。
一股裹携着疲惫的困倦直冲脑海,令他头晕目眩,想要沉沉睡去。
但他不能睡。
睡去就等于死亡。
他才十七岁,他不想死。
他才刚交了个朋友,他不愿死。
他得替许多人活着,他不能死。
所以他还是得握紧拳头。
生路已经被封死,他必须靠自己打出一条路,他每一次出拳,都能让自己离生路更近一些。
梅洛沙局长皱着眉头看着那个身材单薄的少年倔强着握着拳头的身影,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他闭着眼睛默默等待着那几乎已成定局的结果。
里欧一直在颤抖。
那颤抖已经深深烙在他的生命里,每当他颤抖起来,必然是他身处险境的时候,那是他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时刻。
这种颤抖是范坦那个老流氓留给他的礼物,也是范坦留给他唯一的礼物,但里欧并不知道这股颤抖的原理,他对自己的精神海和肌肉都不熟悉,他只知道该如何调动这股力量,但他不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他也不知道这股力量和他的精神海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