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当时救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司法天神，杨戬。　　　　他当时伤得很重，不仅作为上神的护体神力被人震碎，一身灵力也不知为何消失殆尽。伤至五脏六腑，若只是个凡人，那只能惋惜的说一句命不久矣了。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神仙，不过清修千年，但悬壶济世是医者本分，终于还是决定救下那时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以及他的仆人。　　　　药圣华佗得道成仙时将他对人世间的最后一点功德分给了院中的艾草，那株艾草因此而开了灵智，千年清修，成就了一个我。我自认为华佗先生应是我的师父，毕竟我的生命来源于他，所以千年间也一直继承师父在人世间时悬壶济世的志向，救助世人。　　　　我不过是一个在上界连名字都排不上号的小散仙，远离权利纷争，对于上界的了解也全都是来自于山野间的土地山神们的几句闲话。　　　　杨戬，似乎在他们眼中是一个见利忘义、背信弃义、媚上欺下的小人。　　　　他是玉帝的妹子瑶姬与凡人生下的儿子，仙凡之子身份尴尬，似乎他年轻的时候也有着诸多坎坷。他曾经有过婚姻，不知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报恩，他娶了西海龙族三公主。然而，他为了上界司法天神的位置，最后竟休妻任职。　　　　我于人世间游荡很久，形形色色的人见过许多。有的人为了求我救人，不惜撒下弥天大谎；有的人为了不让我救人，也不惜机关算尽。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的较量，就会有辨别黑白的困难与迷茫。这千年间，除了功德与医术，我便是明白了何谓“谣言止于智者”。　　　　我总觉得，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二　　　　祁连山下，弱水旁，是我为自己打造的家。　　　　这里是一片沙漠，至少是在沙漠边缘。北方多大风，每一刮风便风沙遍地，尘土飞扬。本以为越是缺乏生命色彩的地方，就越应该人迹罕至，也就能让我静下心来。然而我还是太小看人类的适应能力，在这般恶劣的气候下，仍然有一群游牧民族留在了这里。在这样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释放出了生命的热情。　　　　后来我发现，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生命存在。天下之大，无处不是如此。　　　　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　　　　我推开药庐外围栅栏的木门，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杨戬站在院子里看着我。见我看向他，他欠了欠身，道：“杨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我也点了点头，道：“杨公子不必多礼。悬壶济世，施针救人乃医者本分，实在不敢妄自居功。”　　　　“不知哮天犬何时才能醒？“杨戬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我最为熟悉的焦急——那种至亲挚友有了病痛却无能为力，只能求我施针救人的焦急。　　　　我走向最西侧的一个房间，杨戬也自觉地跟了上来。我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向床铺，伸手搭在哮天犬的手腕上切脉，半晌之后收回手，给他掩好被子，转身离开房间。　　　　“杨公子无需担忧，哮天犬最多还有四个时辰便可以醒来了。“看到他带着疑问的焦急眼神，我一边向他笑了笑，一边再轻轻地把门关好。　　　　药庐的院子里放着一个大理石圆桌和几个大理石圆凳，旁边还随意地摆着一个竹藤编织的摇椅。庭院一向是我招待客人的地方，这一次也不会因为杨戬的身份有多特殊而有例外。我走向圆桌，左手作法一挥，摆出一套茶具和一个小火炉来，右手一翻，变出些茶叶，准备备茶。　　　　“杨公子请坐。“我头也不抬地招呼着杨戬坐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烧水，洗茶，泡茶。神仙煮茶到底还是迅速，不过片刻，我便将茶盅送到他面前，我抬头笑了笑道：”杨公子可以尝尝凡间的茶叶，虽比不得天界灵气馥郁，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杨戬似乎愣了一下，又迅速缓过神来，向我点头致意：“多谢姑娘款待。杨某……也是许久未喝过这凡间的茶了。“说着，他端起茶盅，杯盖扫开茶叶，缓缓地啜了一口茶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喝完那一口茶之后，本来一直板着的脸似乎有些松动，眉宇间柔和了不少。　　　　“恕杨某失礼，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姑娘？“　　　　“大家都叫我艾姑娘，杨公子也随着叫好了。“　　　　“救命之恩，杨某他日必定涌泉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戬发誓的时候，声音很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看了看他，略微思考一下，回答道：”杨公子暂且先将伤养好，再说如何报恩不迟。“　　　　我记得杨戬之前也是为了报恩而娶了西海三公主的吧？　　　　要是他到时候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应当以身相许，我可怎么拒绝呢？我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静静喝着茶水的杨戬，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