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黄梨睁开慵懒的眼睛，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正欲叫辛冉冉，却见身旁床铺上空空如也，不知她一夜未回，还是天未亮就已起床。此时睡意全无，简略的梳洗了一番就匆匆下楼。　　昨日到此天已黑尽，并未细观，这时再看，这才发现这处庭院颇大，红墙绿瓦环绕，绿柳、翠竹点缀，甬路之旁又有流水相伴，正是动静皆宜。她站在一排灯笼下，此时灯笼已熄，人迹全无。　　她继续朝前走，终于在一处假山后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而去，见一女子正在假山练舞，一旁还有两名侍婢站立伺候。　　咦，是那个叫宁久微的！这么早就开始练舞啦！黄梨见那女子舞态生风，连忙站在一旁观望。　　那女子一舞已毕，收了气息，转回头来，特意朝黄梨的方向一瞅，见来人是一身着粗布衣裳的丫鬟。她从一侍婢手中接过一方桃红色丝巾，轻轻拭汗：“我记得你好像是谁的侍婢。”　　我刚要看她跳舞，她就不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背后长了眼睛。　　黄梨笑着点点头：“不错，我是辛冉冉姑娘的侍婢。”　　“你不去伺候你家小姐，来这边看我作甚。”　　“我见姑娘舞技娴熟，动作优美，不觉看得痴了。”　　“喔。”　　宁久微一边拭汗，一边漫不经心地向她瞅了一眼：“你于舞技一路似乎也颇精通。”　　哈，该说你是在称赞我呢，还是在称赞你自己呢！　　黄梨连忙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她说：“不怎么精通，只是常看我家姑娘跳舞，所以……略懂，略懂。”　　“辛姑娘的舞技的确不俗，你常扮左右，纵是无那天赋，看也看得多了，说‘略懂’只怕谦虚了。听说辛姑娘凭一件新奇之衣拔得红艺馆头筹，不知是怎样的衣裳，久微倒想见识一下。　　“一件普通衣裳而已，只是加了一些轻羽，说是‘新奇之衣’倒夸大了。宁小姐想看这倒简单，正式比赛时辛姑娘一定会穿，到时不就可以看见了么。”黄梨说着，噗嗤一笑：“宁小姐看到后不要觉得失望才是。”　　宁久微听她说得婉转，突然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说：“你这丫头倒很会说话，辛小姐何德何能，能得你相助。”说完这话，她领着两侍婢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了，你叫何名？”　　“黄梨，宁小姐叫我小梨就好了。”　　她走后，黄梨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怔怔出神。细想她临走前说的话，她好像知道那件“新奇之衣”是她黄梨帮辛冉冉设计的。　　但她怎么知道这事的呢，我和辛姑娘又没告诉过谁。随后她耸耸肩，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就知道了呗。见天已透亮，连忙回房，辛冉冉已回到屋中，原来昨晚她见了上官云珠、柳青芜等女，心中不平，又有些焦灼不安，天还未亮便起床，找了一僻静之地独自练舞。　　“你这样不行，该好好休息还是得好好休息。”黄梨劝道：“别到时候还没开赛，你就把身体累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梨，昨晚你没下去，你不知道，她们三个那样出色，又同气连枝，我真的感觉我在她们面前毫无胜算。”辛冉冉见她颦眉蹙頞，心中更加失落。　　同气连枝，抱团作战，这三人倒挺聪明的。看她们三个，一个娴静温柔、一个活泼机灵、一个又妩媚多情，各有各的韵味。未来的女团不就这样么，一个女人要么妩媚、要么活泼、要么灵动，不可能一个人就把这么多特质全占完了，那就每种特质的女人来一个，不管男的稀罕哪一种，总找得到他稀罕的那一款。　　姑娘这次的确遇到了劲敌，唉！　　~~~~~~~~　　当黄梨回忆起自己在凝香楼的那段时光，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回想那日所有人都在练舞，只有她无所事事，四处闲逛……　　~~~~~~~~　　“小小婢子，倒张狂得很。”梁金娘向来自视颇高，自然忍受不了有人否定自己的编舞。　　“如果比赛那晚你们跳这支舞，你们一定会输。”　　“这么说来，你跳舞一定不错。”　　黄梨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我不会。”　　梁金娘一下笑了起来：“既然不会，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但我会看啊，你信不信，我看的舞蹈在类型上可比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多。”　　梁金娘一听，连声冷笑：“好一个会吹牛的女娃。”　　黄梨听她质疑自己，有些生气：“你不信！那我就说说你们刚才跳的那支舞给我什么感觉。说得好听点是优雅传统，说得不好听就是毫无新意。曲子也很沉闷，如果率先表演，那还好点，如果是在另一组之后表演那可就惨了。”说完不住摇头。　　“你这样说，那你一定有好的新意啰，说出来才能让人信服。”　　却，我又没胡说，我看过的舞蹈是比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得多！像街舞、爵士、芭蕾舞、踢踏舞、霹雳舞、机械舞、国标、拉丁……这些，你们听过吗，还质疑我！　　黄梨被她一激，真想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倒出来，但她心中却清楚的知道她就算将这些洋玩意说出来，对于这些只受过古典教育的人来说，未必会懂得欣赏。但这时她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可就变成盲目自大了。　　怕什么，舞蹈，我也看得也不少啊！电视上演得多，每年春晚也都看……　　想起春晚，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支舞。　　“你知道千手千眼观音么？”　　“千手千眼观音？”　　“嗯，如果能把千手千眼观音编成一支舞蹈，不仅有层出不突，千变万化的感觉，更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梁金娘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将她拉到一旁，与她细细商议。待商议好几组动作后，天已转黑。黄梨突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有荧光粉就更好了，可以在她们手上画眼睛，这才有千手千眼的感觉。”　　“荧光粉？那是何物？”　　黄梨抓了抓头皮：“怎么说呢，就是在黑暗的地方可以闪烁很亮眼的光。萤火虫！就是像萤火虫发的那种光。黑黑暗暗的环境，有千手千眼在闪动，那该多震撼啊！”　　“荧光粉，或许我有。”　　啊！　　梁金娘带着黄梨去到自己的房间，她从衣橱里抱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来，里面除了钗环手饰等物，还有很多瓶瓶罐罐。她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做‘舞优’这一行，一生便离不开‘美’之一字，像胭脂、蔻丹、彩粉、香粉、香油、宝石，不是上等不用，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好东西。”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白釉烧成的瓶子，蹙眉良久，才对黄梨说：“这就是你说的会在夜里发光的荧光粉。”跟着又道：“这么小小的一瓶，却花了我半生积蓄，虽然很值钱，但用在这里却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