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二月,正是冬春交界之际,傍晚的风中还夹杂着丝丝凉意。 “唉……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四爷啊?”,榻上,杜月璃日常躺尸中,翻来覆去地惆怅着。 要说她都进贝勒府三个月了,主子爷却连她小院的门槛都没踏进过,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嫁的人长什么样子,真是令人憋屈。 本就是府里位份最低下的侍妾,若是新进府都不能在主子爷的心中留下些许印象,日后怕更是连主子爷的面都难以见到了。 难道她就要这样默默无闻地老死在这小破院子里了吗,这不是枉费她用生命穿越一场了吗? 对于身份的事,杜月璃都快感慨了十三年了,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她没有穿成乾隆的亲妈钮钴禄氏就算了,居然还穿到了四爷的包衣奴才家,可惜的是这个包衣奴才还不是大名鼎鼎的年羹尧一家。 包衣是个什么身份,通俗点讲就是“家生奴才”,在这主子爷的后院里她连个格格都混不上,这命运着实是也太衰了点吧。 好在杜月璃从不悲天悯人,包衣就包衣吧,好歹也是未来皇帝家的包衣不是,杜月璃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既然都来了大清朝,不抱个大金腿那怎么行,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奴才的命可不怎么值钱,既然先天不足,那她后天多多努力就是了,反正自己有外挂。 可是怎么她好不容易才死皮赖脸地进了四爷的后院,居然连四爷的面都没见过,要是哪天不幸壮烈牺牲在了这后院,她以后就是死也不会瞑目啊。 杜月璃再一脸肉疼地环顾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屋子——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现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了,真是又穷又破,就连身下这床,只要动作稍微大了点,都能“吱哑、吱哑”地作响。 银子,杜月璃自然是不缺,但为了不在府上太惹人注目了,她房里的用度都是严格按着侍妾的份例来的,能单独有间院子,都是福晋的厚待了。 杜月璃是史学爱好者,她当然知道早年间四爷的潜邸斗争是多么的“血雨腥风”,在没有抓牢大金腿之前,她还不至于傻到这个时候就崭露头角。 只是……早知道侍妾是这么个待遇,她当初就应该等哥哥考取了功名之后再正经地参加选秀进府,何必自告奋勇地赶着上来做个侍妾。 这下好了,不但大金腿没抱上,倒是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在杜府呢。 杜月璃瘫在榻上自怨自艾,顺便筹划着该怎么才能获得主子爷的眷宠,这时一个穿着淡粉色宫服的丫环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正院里传来消息说弘昐阿哥今儿早上没了,李侧福晋也哭晕了过去,福晋的意思是让府中的侍妾都轮流前去伺候。” 杜月璃一个鲤鱼翻身爬了起来,“你说什么,弘昐没了?那主子爷呢?” 那个弘昐她也远远地见过一次,是个机灵的孩子,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是意外还是……福晋所为? 错不及子,无论福晋和李氏怎么斗争,也不该害了主子爷的孩子啊。 “主子爷现在应该在侧福晋那吧。”舒棋不确定地回道。 因为小姐在府里不受宠,又是包衣送进来伺候主子的侍妾,她们这个院子就很偏僻,主子爷的行踪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过问的。 听到舒棋的话,杜月璃这才缓过神来,暗自懊恼,她刚刚在想什么呢?她现在只是个侍妾,这地位也就比府中的奴婢好些,说到底也是个伺候人的,上面的主子如何关她何事? 倒是福晋那……李氏刚刚丧子,主子爷自然是要待在侧福晋那的,只是在这个时候福晋却安排侍妾们轮流去侧福晋那里伺候……哼,居心叵测。 “罢了,舒棋,瞧着这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杜月璃委实不想理会这府里的明争暗斗,以她现在在府中的地位,那些个女人还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 …… 舒棋拎着个灯笼跟在杜月璃的身边,虽然这时候天还不太黑,但是一会儿回去指不定就黑了呢,有备无患嘛。 “小姐,府中的那些个格格、侍妾们现在都还眼巴巴地在侧福晋的院子里望着呢,奴婢看啊,她们伺候侧福晋是假,想要借机勾~引主子爷才是真的吧。” 舒棋心中疑惑,看她家小姐平时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主子爷不上心的啊,这会儿怎么倒还有心思逛园子。 杜月璃闻言只是笑了笑,舒棋的心思她也不难猜。 “小丫头,你懂什么?主子爷现在刚经丧子之痛,哪还能有心思想那挡子事……再说了,你以为咱们主子爷就那么好糊弄,那些个女人什么心思,主子爷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又岂是她们想勾搭就能勾搭得了的?” 舒棋还是似懂非懂,“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小姐自从进府以来就没见过主子爷的面,就真不去瞧瞧?就算能看上主子爷一眼也好啊……府上失了孩子,小姐不去真的没关系吗?要是主子爷和侧福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这男人啊,你要是瞧多了就很容易上心,然后就失了心,何况是咱们主子爷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可惜了,他始终是皇家阿哥,将来后院的女人会不计其数,绝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既然他给不了我我想要的那种感情,我又何必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舒棋,你记住了,主子爷是这偌大个贝勒府的主子,在府上我们要想过得好,都得靠着他的恩泽,他来了,我们自然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不来……” 杜月璃略做思考,目光落在破旧的灯笼上,“他要是不来,我们再想办法引他来,这样我们才能过得舒心,其他的,想再多也是多想了。” 舒棋这就更加不懂了,女子终其一生不就是想要获得丈夫的恩宠吗?就像李侧福晋,因为主子爷最是宠爱她,连福晋都不敢苛待了她,府中就侧福晋的待遇最好了。 再者,能嫁进皇家,不也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吗?当初小姐还不顾老爷和夫人的反对,执意要进四贝勒府的,怎么现在小姐却又不对四贝勒上心了呢。 不过,很快舒棋就不纠结了,因为不管她家小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最正确的,在舒棋心中,小姐是无所不能的。 “今日也是我犯懒了,不想凑上去看那些假惺惺的女人,别看她们面上怎么痛惜弘昐的离去,心里还指不定多高兴呢,侧福晋要是因为今日之事要罚我,我也认了。” 再想到历史上那个传闻“杀兄弑弟”的雍正帝,杜月璃忍不住说道,“虽说在皇家,一个三岁的庶子没了也就没了,但李侧福晋向来得宠,主子爷对待弘昐也与嫡出的弘晖无二。弘昐的离去给四爷的打击必然不小,像四爷这样的人也铁定是不会在侧福晋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的,若是有点手段的人,现在也正好是乘虚而入,抓住主子爷心的好时候。” “不过啊,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去侧福晋的跟前伺候呢。” 说着,杜月璃还煞有其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拉着舒棋往回走去。 两人离开之后,高大的假山后面,一个穿着玄青色长袍的男子悠悠走了出来,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苏培盛,她是哪个?” 苏培盛望了眼远去的背影,恭敬地答道,“回主子的话,那是您的侍妾杜氏,三个月前刚进府,是门下奴才送上来的,福晋做主安排在了偏院的姝玉阁里。” 主子平常倒是很少问及后院的女人,莫不是瞧上杜氏了?这杜氏长得倒也还不错,心思也透亮,就是这性子…… 四爷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像很感兴趣的样子,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抬脚就往回走去。 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令苏培盛摸不着头脑。 “明日,你去偏院传话,就说杜氏不敬侧福晋,罚闭门思过,禁足一月,抄《女戒》十遍。” 这到底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