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停在玉楼门口,瑶姬扶帘而下,玉楼门口的小厮又惊又喜,福了好几个身才转身跑回玉楼叫总管出来。 轿夫留在了外面,瑶姬带着那个随从进了玉楼,白日里玉楼不开张,略显清冷,有些花娘前夜里没客,这白天也就不用休息,此刻正三三两两倚在楼上的栏杆处磕着瓜子小声地八卦楼里的碎事,斜眼见瑶姬只带这个仆从,这寒碜的架势不免让人轻看几分。 魁首花娘又如何,做了宴候的妾又如何,第一次回玉楼没个表示就是不中用的。 这玉楼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哪个姑娘被贵人相中买了去,这玉楼也算是她娘家,三朝回门就看她能带多少东西打赏,有多大派头,能让她体面,彻底与楼里的妓子划分开,从此让人不提旧事,扬眉吐气,去做正经人家的内室。 可如今这瑶姬回来,真是让人长眼,玉楼还没出过姑娘空手回来的,等总管出来见到这种情况脸色也不是很好。 “瑶姬姑娘在侯府里可还习惯?”总管压下心中不悦,试探着说道 瑶姬只当不知道他们心思,露出几分矜持的笑,眼神带着几分疏离,“侯爷待我极好的。” 总管讪笑几声,他倒是给忘了就算瑶姬得不得宠,也不再和玉楼有什么关系了,宴候的人,还是离远点好。 “夫人这次来所为何事?”总管麻利地换了称呼,态度也亲切几分 “给流朱赎身的,今天我就带她走。” 总管心里算计着,流朱伺候瑶姬多年,既然她开这个口了就是铁了心要赎流朱的,这不方便他坐地起价嘛 “夫人知道的,流朱虽然是个丫鬟,但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以后肯定有大造化,若以后遇到个贵人,这前程.......” 瑶姬冷笑一声,总管意思是流朱留在玉楼以后就不止是个丫鬟这么简单,身价自然也是高的,她现在要想用赎丫鬟的钱去赎流朱自然是不行的。 总管被她一声冷笑唬得一懵,这瑶姬性子不是一直挺软的吗,怎么才去侯府几天变得这样冷硬了。 “总管觉得流朱以后能值多少钱,你就开多少钱,直接送到侯府便是了。” “这,这......”总管一听到侯府要钱冷汗就下来了,忙说道,“夫人不知道玉楼规定是当面结清帐款吗?” 瑶姬拖了这么久,玉楼里一个鬼影都没有出现,虽然白日阳气重,可是总会有几个不怕的啊,如今却一个都没见到。 “难道侯府也要按你玉楼的规矩来办吗?”瑶姬冷着脸说 “自然不用...”且不说账款送到侯府不敢乱叫价,这去要就是个麻烦事,总管愁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瑶姬没等他把流朱叫出来,而是自己去找,多绕了几步,到了流朱的房间还是没有看到鬼影们。 仆从向前拍了拍门,流朱以为是隔壁丫头,只披了件外套就开了门,发现是个大汉,惊地后退一步。 瑶姬从他身后出来,见流朱脸色有些白,脚下漂浮,想到总管的话,神色不由冷下来 “玉楼让你接客了?” 流朱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姑娘想歪了,没想到姑娘还会回来看她关心她,流朱眼眶一热,笑着解释道,“没有,前些日子惹了些风寒。” 瑶姬盯着她,流朱咳了几声,脸都涨红了,窘迫地低着头,瑶姬才放下心来。 “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帮你赎身了。” “什么?赎...赎身?” 流朱不敢置信地张开嘴,她被瑶姬姑娘赎出去了?以后她不用待在玉楼了? “是啊。” 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流朱是一个秀才的女儿,她爹死后被人卖到了玉楼,刚进来的时候才十二岁,也知道玉楼是个什么地方,只一心求死,瑶姬收了她做丫鬟玉楼才作罢。 流朱擦着泪就扑通跪了下来,“姑娘,这五年一直是你照拂我,才让我在玉楼得善全身,如今你赎了我,流朱的命就是你的了。” 扶起她,瑶姬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命。” 候府的情况没弄明白她是不能带流朱回去的,“你快些去收拾吧,去大堂等我。” 流朱乖乖点头就回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瑶姬又吩咐身边的仆从,“你留在这儿看着。” “我只保护夫人。”那仆从硬邦邦地回答 看这样子是支不开了,瑶姬等他跟着自己,找到以前的房间,还没有腾出来,轻轻推开了房门,飞快地扫了眼,瑶姬回头 “你就在外面守着。” 说完就进去把门关上,那仆从听话的守在门口,规规矩矩站得笔直。 瑶姬进了门径直走到床边,躬下去看着床底,黑乎乎的一片,大白天的外面的光都透不进来,她顺势坐到地上,压低声音说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嘿嘿嘿嘿,好瑶姬还知道回来看我。” 床下伸出一直半透明的手,接着头也钻了出来,只看到满头的白发,忽然那影子翻了个身,那脸实在说不上是脸,纵横交错的疤痕撕碎了五官,只看到没瞳仁的赤红的眼。 “为什么你们今天不出来?” 那鬼影还在慢慢悠悠地蹭着背往前移,像条要蜕皮的蛇,他咧着嘴,“啊?啊!他来了,捉迷藏啊。” 瑶姬见他爬出来手虚需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忍住想要后退的念头继续问道 “他是谁?” 那影子又绕到后面想要趴在瑶姬的背上,她再也忍不住了,利落地起身离他几步远拉开距离,这番动作惹得影子发出嗬嗬的笑声。 “他你都不怕怕我作甚?” “他是宴慎?” 影子抬头盯着瑶姬露出诡异的笑,“是,也不是哦。” 是,也不是,瑶姬琢磨着这句话,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们能力通天,轻易能蛊惑人心,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有叫人推倒玉楼,反而寄希望在我身上。” 那影子又往床下缩,听到瑶姬的话,赤红的眼露出几分嘲讽,“因为你也不是你啊。” “什么意思?” 瑶姬追问,可是那影子盾入黑暗再也不出来了,她呆呆站在床边自问,“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