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她就看见林良弘狼狈的滚在轮椅的滚轮下。
他一头的绷带都散开了,露出脸上褐色夹带着点白的溃烂皮肤。他发白的唇在剧烈的抖动,全身蜷缩在一起,像置身于火海般痛苦的打着滚。即使初愈不久的伤口在他粗鲁的动作间悉数裂开,渗出了血,染红了衣裳,也毫无所觉。
穆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发不出声音,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迅疾的跑到他身前,蹲下了身。
她想碰他,然而在她看见他青灰色的头皮上绽出道道粗壮的血管后,她惊慌的又缩回了手。
不,不止。因为他穿得太过严实,她凑近了看,才知道不止是头皮上,几乎全身的血管都在急剧的膨胀、鼓动。似乎下一刻,血管就会撑破薄薄的表皮,炸裂开来,喷射出一墙的鲜血。
穆月很慌乱,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是要抱住他,还是先跟他说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到跌落在一旁的地上的光脑,然而只有林良弘本人才能使用他自己的光脑。
而她,作为一条人鱼,不是帝国的真正公民,除非林良弘送给她一个光脑,要不然,她是不具备有由国家给她配置一个光脑的条件的。
因为她没有光脑,她连报警都无处下手。
忽然,不知怎的,穆月唱起歌来。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她就是身体本能的张开了嘴,唱起了歌。
随即,她惊讶的发现,随着她的歌声,林良弘逐渐的温顺、平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还是缓缓的挪向了林良弘,把他抱进怀里。
作为一条人鱼,最有安全感的时刻,是在母亲的体内,和幼儿状态下躺在硕大的贝壳里安睡的时候。
穆月想让林良弘能够从她身上汲取到一些安全感,这么想着,她就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他。
睡吧睡吧,等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她轻拍着他的背垂着眸这样想着,一时仿佛真的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这便是林良弘昏睡过去之前,所看见的一切。
—
等林良弘再次醒过来,他正躺在床上,床边趴着双臂枕在头下的穆月。
她金色华美的波浪卷发像瀑布般披散在脑后,其中一些铺在了雪白的被子上,像一地熠熠发光的黄金。
她埋在发中的脸,美丽、恬然,似酣睡的婴儿,眉眼带着点天真的纯洁。
林良弘盯着她的脸,眸光渐渐的深沉和复杂起来。
他不是没有昏死前的记忆,相反,他清楚的记得每一点细节。穆月扑向他时那慌乱的动起来的五官,轻轻触碰他的柔软指尖……一丝一毫,都在他的记忆中纤毫毕现。
蓦地,穆月那纤长浓密的卷翘睫毛动了动。她感觉头顶上似乎有人正在看她,于是有些不安的抖动了下眼睫,随即抬起双眼。
她湛蓝得似深海般迷人的双眸正好直直的撞上了林良弘投向她的目光。
“你、你醒了。”穆月结巴的迅速从床边站起来,她不知怎么的,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有一瞬紧张的蜷缩了下。
她强行镇定,努力露出个尽量自然点的笑来,“你醒了就好,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
林良弘忽然将视线避开她所在的位置,他直视前方,淡淡的说道,“轮椅上有个红色按钮,你按一下。”
“啊?哦、哦,好。”穆月晕乎乎的答应着,走了出去。
轮椅尚如今还侧倒在林良弘的书房里。
她走后,林良弘的眼睛垂下,视线落到他放在身前被子上的那双手。
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如果不是右手拇指处有一大块丑陋的疤,简直是双再完美不过的手。
自从那场车祸后,林良弘就不愿意再看到自己这双手。
因为他的粉丝曾经在一部他饰演忧郁艺术家的电影里,大肆的称赞过他这双“生来就应该用来弹钢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