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发难(1 / 1)半世娇宠首页

翌日早上,周萱到坤宁宫的时候,赵皇后已经在惠妃等妃嫔的伺候下用过早膳了,周萱观惠妃脸上颇有光泽,心头微微一松。  周萱今日已经比平日请安的时辰早来了三刻钟,却不想今日众位宫妃也早早到了。“儿臣给母后请安,祝母后万福金安。”周萱盈盈挪步,走到赵皇后面前屈膝行礼,螓首低垂,动作恭敬。  赵皇后坐在上手,目光扫过一众低头不语装鹌鹑的妃嫔,冷冷一笑,也不叫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看到惠妃垂在腹间的手不自觉拧起了手绢,尖锐的指套扎进肉里不自知,方才享受地将视线转向一动不动身姿笔挺的妙龄少女,周萱保持着极为端正的蹲姿,这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可她就是要这对母女不好受,她是皇帝名正言顺的正头娘子,天生的凌驾于这些妃妾庶女之上,有这个权利让她们吃点苦头,她为什么不用,跋扈霸道能让她开怀,她又为什么要忍着心底的恶心拉着这些抢走她丈夫的女人扮贤惠大度,没得养大了她们的胃口,和她儿子争权势。  上首的皇后默然不语,只听“乒”的一声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打破了众人心知肚明的沉默,谁都知道,惠妃有孕,赵皇后必然心情不好,她定会给惠妃母女颜色看看,所以,谁都不会傻乎乎地跳出来撞在枪口上。  偏偏有个傻子出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傻子身上——赵皇后所出安阳公主周苇,众人心照不宣地继续低下头,也只有她能触皇后逆鳞不会被抽。  赵皇后目光咄咄地瞪向周苇,看到二愣子女儿满眼的恳求,再扫视一圈垂下的脑袋瓜,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憋闷,幸好她是个闺女,不是太子,不需要掌管整个国家,公主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想到周苇想嫁的人,她心中更憋闷了。  周苇哪里能对接上皇后的想法,她只知道,周萱蹲久了腿脚不便,万一在晚宴上栽个大跟斗出丑怎么办,母后怎么不顾及下西凉皇室的形象,成天琢磨着争风吃醋。  母女厮杀几个回合后,赵皇后决定施舍女儿些薄面,反正让周萱吃点皮肉之苦的目的已达到,红唇微张,“起。”  “谢母后。”周萱不卑不亢的起身站定,腿脚微微恢复知觉才慢慢走向座位,还未坐下,就听赵皇后淡淡地开口,“晋阳明日早些来请安,你辈分最小,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成何体统。”  能在坤宁宫有座位的,除了周苇这个嫡长姐,都是周萱的庶母。但众人心中皆知,公主的请安时间原就比妃嫔要晚,赵皇后只是借题发挥,应下了你就吃个小亏,跟她硬碰硬,迟早会被她逮住把柄,栽个大跟头。  周萱只得回身再行一礼,“儿臣知道了,明日定不会让长辈久候。”她也熟悉赵皇后的套路,并不认错,本就无错之有,明日再说明日的事儿,久等不久等,不过是一张嘴随意说。  只是这久蹲之后的一蹲一起,周萱险些崩不住脸皱眉,腿好酸,但还不能表现出怨怼让赵皇后借题发挥,她拿出手绢擦拭额头的汗渍,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早早出嫁开府,万事自己做主,再不受赵皇后的闲气,只是她还有父皇母妃,皇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能拿捏她母妃的棋子。  往日众人请安过后赵皇后并不久留,大家尽量减少在坤宁宫的曝光度也会早早识趣告退,但今日赵皇后接过奶娘赵嬷嬷递过来的宫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间或将六宫二十四局的管事交进来吩咐宫宴事宜,发现她认为不合理的地方时,会一一问责。  周萱抬头看对面的惠妃,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细听赵皇后与女官的一问一答,也学着母妃的模样坐在那里凝神静气,赵皇后将众人留下来必有图谋,让众人陪着她处理宫务或许只是先扰乱她们的心绪。  惠妃注意到女儿打量的目光,趁着赵皇后低头翻阅的空档,对周萱慈爱一笑,打出了几个母女二人皆熟悉的手势,周萱立即心领神会,耐心观察赵皇后的一言一行。  宫中只周萱一个庶女,皇帝不懂闺中掌家的学问,赵皇后更是绝无教导她的可能。惠妃倒是想教,可是自己也是庶女出身,从未有过管家经验。周萱只能靠她请教身边的嬷嬷、女官,平日里观察思索。  今日难得有现场观摩的机会,不由得耐心静坐,惠妃见女儿明了自己的意思,更是心中畅快,微微靠在椅背上,等着赵皇后的戏码上场。  等赵皇后放下宫簿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如剑地双眸扫视众人,便看到最惹眼的女儿周苇刚更衣回来,她手中的茶盏不知道换了多少杯,正散发着丝丝热气,下首两列宫妃大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显然从起床饿到现在有些吃不消了,而最扎她心底的惠妃母女如出一辙不动如山,她嘲讽地勾起唇角,很快她们就不能保持这般镇定了。  正在众人饥肠辘辘的时候,赵嬷嬷从殿后走出,贴在赵皇后耳边低语数句,见赵皇后满意地连连点头,一屋子妃嫔都精神起来,到现在,赵皇后想要耍什么把戏她们已经不关心了,只求早些散了她们能回宫用些膳食,这般呆坐下去,她们连茶都不敢喝一口,她们可不是赵皇后的心头肉安阳公主,可以随时起身前去如厕。  惠妃母女更是打叠起精神,别人可以放松,但她们一放下防备,只有被赵皇后生吞活剥的份儿。  赵皇后别有深意的目光将惠妃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后,悠悠然靠在凤椅上,手捧茶盏,目光看下门口。  一头雾水的众人也将目光转向门口,戏很快就开场了,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从殿外不断靠近,和着宫中内侍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听上去这名女子被内侍捉着前往她们所在的内殿,女子不停的挣扎哭喊,而内侍不为所动,她们甚至听到女子被拖着衣料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两名内侍拖着女子当前走入内殿,扑通一声将人扔在地上,用脚踩着女子的背将疯狂挣扎的她压在地上不得动弹,八名内侍紧跟其后呈两列等距离站在妃嫔前,既不会挡住她们的视线,也防止女子突然暴起伤了细皮嫩肉的妃嫔。  “呀!”周苇当先叫了起来,被女子血肉模糊的双脚吓住,因为长距离的摩擦,女子的绣花鞋已被磨穿,松松垮垮地挂在脚上,只能勉强遮住脚背,再看殿内,两条稀疏的血迹从门口蔓延到女子的脚下。  仿佛是一个信号,沉默被打破后,妃嫔们有的捂住胸口,有的闭上眼睛,当然也有大胆的,通过女子身上的宫装和被内侍压在地上的侧脸猜测她的身份。  一位蓝装宫妃突然惊讶的捂住嘴,上身后倾,“啊,那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身旁的紫衣宫妃再也忍不住将脑袋凑到蓝装宫妃面前,希望她能轻声告知女子的身份,内殿顿时如同炸了锅似的,一阵又一阵细细的窃窃私语声从蓝装宫妃开始,向周围不断扩散。  周萱望望对面的惠妃,见她脸色苍白一脸厌恶,便知道她定是认识这个女子的,甚至颇有罅隙,正欲起身,便见惠妃用手绢捂住鼻子,施施然站起,嘲讽地目光直逼上首的赵皇后,“娘娘将她放出来,皇上可曾知晓?”话音一落,便又安稳地坐了回去,那谨守规矩的模样,仿佛方才站起来质问皇后的是另一个人。  赵皇后不屑地瞥了惠妃一眼,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中。  周萱拉拉周苇的袖口,周苇回头便见周萱一脸好奇,仿佛在问她这女人是谁,周苇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却没有直接询问皇后,因为正在这时赵皇后的大宫女莺歌手中拿着一个小匣子进了内殿。  众人的目光从挣扎力道越来越弱的女子身上转到莺歌身上,只见莺歌在皇后跟前三步远的地方跪下,将手中的匣子高举过头顶,“启禀皇后娘娘,据看管白庶人的宫女禀报,白庶人近日疯癫不止,口中多次提到良妃娘娘才是康王殿下出痘的主使,她只不过是替罪羊罢了,让康王点下去找良妃娘娘寻仇,不要缠着他……”  “什么!”莺歌平和的禀报被良妃尖利刺耳的声音打断,一名粉衣宫妃急急两步跪在赵皇后面前,“本宫从未谋害过康王殿下,请皇后娘娘明察,”她愤怒地转头对莺歌怒吼,“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污蔑本宫,本宫定要你的好看!”刚吼完她就一阵后怕,趴在地上颤抖不已,本是来看戏的,猝不及防被别人看戏了。  赵皇后手中的茶盏猛地摔在两人面前,“放肆,冷氏,谁容许你在坤宁宫咆哮的,一边跪着去。”皇后话音一落,两个内侍便将良妃拖入她的位置放下,周萱扭头,便看到良妃一脸虚脱,浑身冷汗,摊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莺歌抬起头,冷静地继续抛出下一个骇人惊闻的消息,“奴婢令内侍将白庶人押到坤宁宫待皇后娘娘审问后,亲自领着冷宫宫女搜查白庶人的房间,发现了这个小匣子,”她顿了顿,回头忘了一眼仍旧一脸茫然的良妃,“白庶人在打入冷宫前是被搜身过的,而这个匣子,据冷宫宫女称,是白庶人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拿到后就一直抱在怀中不肯放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被内侍按在地上的白庶人扭头看到了莺歌高举过头顶的匣子,不停地“啊啊”叫了起来,被内侍踩着不能动弹,脸上却跃跃欲试,想要扑上来争抢,也正在这时,众人发现白庶人确实已经疯了,与适才的癫狂不同,白庶人表情纯澈天真,仿若是一个想要玩具的孩子。  若是她不是真疯,那便是被人逼着装疯,再看看上首一脸淡然毫不在乎的赵皇后,不少人都心有戚戚然。  “匣子里有什么?”周苇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赵嬷嬷从莺歌手中接过匣子,从中拿出一件残缺的里衣,然后凑近一嗅,脸色一变,将匣子放得远远的,“回皇后娘娘、安阳公主,奴婢推测,这便是令白庶人陷入疯魔幻觉的原因,至于这里衣中还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转转护甲,“鹂歌,去太医院宣一位太医过来。”  “是,娘娘。”身后一位大宫女恭声应是,走出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