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是真的吗?父皇特地为孩儿请了画坛明匠清谷先生做太傅?”周萱凤眼瞪大,惊喜地望着惠妃。清谷先生可是不出世的隐士高人,当年皇祖父派人三次游说清谷先生担任皇家御用画师都被拒绝了。 惠妃柔柔一笑,轻轻抚摸爱女白皙透粉的脸庞,“母妃还能骗你不成,昨晚你父皇亲口对我说的。你既是喜爱绘画,又崇拜清谷先生的画风,父皇母妃总是要让你得偿所愿的。”惠妃轻轻为周萱捋顺鬓间的散发,眸中慈爱满满。 “母妃,谢谢您!”周萱投入惠妃的怀抱,紧紧拥住自己的母亲,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清谷先生不愿和皇家打交道,她没想过为难父皇母妃,只是偷偷用月钱让太监从宫外买清谷先生的作品或者临摹品,却没想到母妃会将她的兴趣瞧在眼中,还不声不响地求了父皇,父皇竟然成功让清谷先生入宫授课。 “好了,快起来,萱儿是大姑娘了,”惠妃推推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儿,目光落在坤宁宫正殿门口,心中隐隐担忧。赵皇后会使绊子吗?“萱儿,站好,注意你的规矩礼仪。”惠妃对周萱要求很严,因为赵皇后就是个严肃的人,而周萱是宫中唯一的庶女,赵皇后眼中钉一般的存在。 秋风中,母女俩静静地等在殿门外,一个禁卫军服饰的少年远远的走过来,目光定在周萱身上一转不转,“萱表妹,姑母还没梳洗完毕吗?”对于同样等在一旁的惠妃和其他妃嫔,却是视而不见。 “见过表哥。”周萱点点头,来人是赵皇后的嫡亲侄儿,承恩公世子爷赵子晋。炽热的目光盯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周萱微微侧头避开,眼睫毛低垂,心头一缩,近日来,赵子晋盯着自己的目光愈发不加掩饰了。“母后想来快起了,表哥有时找母后?”没事就快走吧。 见周萱低头做害羞状,赵子晋勾唇一笑,“并无事禀报姑母,远远便见萱表妹今日打扮甚是美丽,来与表妹问声好罢了。”姑母也真是的,都已下朝,还让表妹等在外面。赵子晋打量周萱纤细袅娜的身段,如此佳人,他只会捧在手心里疼宠,哪里舍得让她苦等这般久。 青年男子身长玉立,英姿勃勃地立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惠妃半是欣喜,半是担忧。晋安帝有意让赵子晋尚主,若是萱儿嫁给他,想来日后赵皇后碍于侄儿的面子不会对萱儿赶尽杀绝。只是赵皇后绝不会允许前途无量的嫡亲侄儿娶自己的女儿? “表哥,你怎么这时候来坤宁宫?”妙龄宫装少女姗姗来迟,看到赵子晋心中一喜,伸手便要挽住赵子晋的手臂。 赵子晋柔情款款的表情顿时收敛,一脸端方地和身后的周苇拉开距离,“苇表妹还请自重,您是公主,又是待嫁之身,实在不便和属下距离过近。”对于这个心地狠毒的嫡亲表妹,他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周苇的满心欢喜被赵子晋冷冷一避,眼眶一红,险些当场落下泪来,看赵子晋毫不犹豫离开的英伟背影,狠狠一转眼瞪向周萱,“皇妹今日穿的可真是勾人!”眼中泪光一收,抬起下巴睥睨亭亭玉立的周萱。 听到嫡姐□□味颇重的话,周萱行礼,“不及皇姐雍容华贵。”在她心中,赵子晋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激怒周苇。 对上周萱冷笑嘲讽的脸,周苇大怒,上前一步想要与周萱拉扯。坤宁宫正殿门帘一掀,赵皇后的大宫女莺歌出来,“皇后娘娘请两位公主、众位妃嫔娘娘入殿请安。” 周萱嘴角勾起,她倒是不介意周苇当场闹出来,反正想要嫁给赵子晋的不是自己。赵皇后倒是为了周苇的名声煞费苦心,但看周苇自己毫不在意地纠缠赵子晋,赵皇后的一片慈母之心也只有落空的份了。 进得正殿,已经下朝的晋安帝和赵皇后端坐在上首,待众人请安后,皇帝看周萱不自然的坐姿,知她是因为肃立太久而身体不适,心中对赵皇后的不满便在言语间带出三分来,“朕昨日拜见清谷先生,先生见晋阳的画作颇有天赋,有意收晋阳为徒。 皇后,明日起,清谷先生便入宫为公主太傅,教授晋阳作画。学业为重,晋阳早日的请安,便推迟到午时吧。” 赵皇后心头一酸,“陛下,安阳也是您的女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不若让安阳也跟着清谷先生一同学画吧。皇家的女儿虽不必以这些旁门左道为生,但是多几分才华总是好的。” 周萱低头不语,装作没听见赵皇后的嘲讽。 晋安帝冷冷一哼,赵皇后的心眼小,事事都要周苇压周萱一头,不少占半点便宜。“安阳素来不喜绘画,皇后特地为安阳请礼仪嬷嬷,朕不也没有给晋阳准备两个么。”碍于妃嫔和女儿就坐在下首,晋安帝没有继续下赵皇后的面子。 赵皇后脸色青白,她为什么特地为周苇请嬷嬷,还不是为了她在宫外的名声!“安阳、晋阳,明日起,跟着清谷先生学画,认真学习,不可怠慢,知道了吗?”冷厉的眸光扫在周萱身上,都是这个多事的小贱人! “是,母后。”周苇、周萱齐声应是。周苇心中憋屈,她才不想早早起床听一个老头子讲绘画呢,有这时间还不如打扮打扮,去偶遇表哥。周萱心中对跟着清谷先生学画的期待也去了一半,依她对周苇的了解,这位性情暴躁的嫡姐绝不会安静作画。 翌日一早,周萱二人走进授课的文渊殿,上首是先生授课的案台,下方是一左一右的两张书桌。周苇对绘画和清谷老头毫无兴趣,懒洋洋地朝右边一张书桌走去。 西凉以右为尊,周萱并不在意位置,她抱着自己的画纸走向左边一张书桌,却不料走在前方的周苇一个急转,抢先坐在左边桌子上。 对上周萱讶然的脸,周苇强自镇定,先发制人,“皇妹还不快快坐下,傻站着作甚?” 见周萱顺从地坐到右边去,周苇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桌上明显品质比右边更佳的颜料,心中酸涩不已,表哥竟是这般喜欢她,打听到她想要学画,还巴巴地为她换上更好的颜料。 不多时,清谷先生来了,这个消瘦的老头坐在上首,让周苇、周萱二人凭着记忆作上一副皇宫秋日图。他不喜皇家权贵,但昨日看晋安帝带来的画卷,这位皇家公主确实在作画上颇有天赋,才破例入宫授课,却不料还没开课,这学生就变成了两个。 皇家以为他教授作画是赶羊么,什么人都往里塞。后悔答应晋安帝的清谷先生摸着胡子打量两位皇家公主,决定先探探二人的绘画功底。 周萱娴熟地调试颜料,笔尖沾上淡淡地颜色开始构图画轮廓。周苇漫不经心地用笔去挑颜料,却不料轻轻一拨,黑色的颜料块就从白色的容器中飞起,正好打在周萱的画上,黑色的颜料块在画纸上留下一道又深又浓的黑痕。 “呀!”周萱身后的大宫女春草惊呼一声,恰好掩住了周苇的惊呼,一无所知的众人目光转到周萱画纸正中的一大团污渍上。“安阳公主,您怎么能这样!” 周苇趁机将容器隔内的小纸条收入袖中,偏头睥睨周萱,“皇妹,你这宫女可真是不懂规矩,该好生管教一番了。吓得本宫手都不稳了。” 春草听到周苇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分明是您故意用颜料弄脏我家公主的画,奴婢才惊呼的!” “不就是一张纸么,真是小家子气。”周苇的大宫女帮腔。 周萱拉住还想争辩的大宫女,“皇姐教训得是。”换上新的画纸,打算重新作画。 周苇恨恨地看着周萱毫不在意的侧脸,她什么都不用做,表哥就倾心于她。而自己明明不是故意的,却没有人相信。人人都认为安阳公主跋扈,晋阳公主受了委屈,可她真的受了委屈吗?父皇时刻将周萱放在心中,为了她甚至屡屡和母后争执,周萱哪里吃亏了? 恨恨地一捏袖子中的小纸条,周苇起身出门,愤然离开,没有看端坐上首惊怒的清谷先生。 周苇一口气跑回宝华宫,展开纸条,十二个字印入眼帘。“午时过半,瑶华宫外,赐婚事宜。” 赐婚!难道表哥要求父皇将周萱赐婚给他! 不,她不同意,凭什么周萱可以嫁给表哥,明明她才是嫡亲的表妹不是。“我要向表哥解释清楚,我不是蛇蝎心肠,我没有欺负周萱。”周苇喃喃自语,眼泪流个不停。 周苇的大宫女跟在周苇身后,终于跑回了宝华宫,才入殿内,就见自家公主坐在榻上默默垂泪,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了?” “备水,为本宫梳妆。”周苇护甲划在桌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痕迹,她要代替周萱赴约,把一切都告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