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颜夕进了旁屋,颜玉才转身去了门口。一出来就看见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用石子慌乱打着狗,爬到树干子上一身狼狈的杜钰。 颜玉禁不住嗤笑起来,挪瑜道,“没想到子修颇有童趣,竟是跑树上玩了?爬的一身黑。” 杜钰脸上全是脏水,精气神的发带被打湿一块,身前还是未沾水的模样,双手通黑,如同在地上滚了一遭。 “呸,谁闲着没事玩这个?说什么呢!本少爷又不是犯病!还不赶快将这狗赶走!” 得了,这位爷一生气就喊本少爷,颜玉知道古人尤其是傲娇的大少爷逗不起来,也不再调侃,拿了树枝子将狗赶到了一旁去。 良久,下来的杜钰擦了脸上的一把汗,颜玉憋住笑,忍住不去看他脸上被蹭上一块不均匀的灰,显得白净的面容极为滑稽的模样。 “今日不宜出门!晦气!” 杜钰恶狠狠地踢了一下子树,被赶到一旁的土狗又开始旺旺地叫唤,他脸色变了变,又青又黑。而后不自然地将脚放下,往颜玉身侧躲了躲。 无奈,这位大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被狗咬。小时候杜钰不懂事,玩性重。边疆没什么好玩的,恰巧一次去军营碰到了狗这种在小杜钰眼中从未见过的稀奇动物。顽童心性,直接伸手去逗弄养在边疆的獒犬,结果被军中惯常饿极的獒犬狠狠咬了一口。幸亏当时有看护杜钰的将领武艺高超,从犬口夺人,杜钰的手才能保下,完好无损。只是,那次被咬经历太过惨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现在他已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面对旧事惨痛也不禁哆嗦了一阵。 “让你咬我!”仗着颜玉手拿“凶器”,杜钰弯腰,起身时手里已经拿着一颗石子,颜玉还没拦住他,石子就飞快而精准地扔到了狗头上。土狗紧接着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阵又一阵。 “嗷呜——汪汪——” “住手!” 突然一个娇憨清亮的女孩子声音出现,听到这个声音,土狗的汪叫声渐渐变成小声的哼唧,听上去委屈极了。 一个身着粉衣女孩快速小跑过来,连忙心疼地抱起被颜玉棒打下蜷在一旁精神不振,表情奄奄的土狗,粉脸怒喝,“你们太过分了,有什么事情干嘛拿狗撒气?” 颜玉揉了揉眉间,瞥了一眼一脸尴尬的杜钰,只好由他上前解释道,“姑娘,此事说来话长——” 粉衣姑娘看了看手拿枝桠的颜玉,又看了一眼浑身狼狈的青衣男人,最终小脸坚定,像是确认了什么,大声道,“坏人!” “我不管话长话短的,总之,总之你打了小白,你就要道歉赔礼!否则别想离开!” 颜玉张了张嘴,不是我啊! 再回头看了一眼子修,发现他早倚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人对话,见颜玉的视线投了过来,还笑眯眯的对视着他,口型做出“你来”。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难怪这位姑娘会误会。 还凉凉地道了一句,“远之,这位姑娘还等着你回话呢!” 杜钰幸灾乐祸,让你看本少爷笑话,活该! 颜玉瞪了他一眼,转头却是眉眼清朗,温和有礼,竹叶一般俊秀的少年在阳光下眉目含笑,气质如仙,声音清雅。 “抱歉,这位姑娘,我们可以私了此事吗?小生此次探望亲友,长途跋涉,一时没注意惹恼了姑娘的爱犬,是远之的不是。还望姑娘能见谅,小生必将感激不尽。” 粉衣姑娘一时红了脸,他声音好好听啊—— 她在村里还没看见这么好看的公子,只不过想起眼前这人是打了小白的元凶,小嘴顿时撅起,气鼓鼓的,不明白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干嘛品行这么坏? “你别想用这张面皮蒙混过关,以为一个道歉就够了?一点没诚意!” 颜玉问道,“如何算有诚意呢?” 粉衣女孩小脸涨红,哼了一声,“等我想到再说!没想好,那你就不准离开!” 颜玉这下子没了之前的耐心,面容冰冷地看着貌似撒泼的女孩,清雅的声音含着一丝冷然,“难道姑娘想个半个月,我等就要滞留半月不成?姑娘切莫再开玩笑,还是速速说出要求,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颜青衿红了脸,羞恼道,“我怎么可能想半个月……我只是、只是……” 杜钰轻笑,单手拍了拍骏马,他算是看明白了。 小姑娘被远之脸皮所惑,一见钟情。 可是,远之家中事忙,未曾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神,如此冰冷对待佳人…… 可惜了。 颜夕戴好了面纱,迟迟不见六子带他朋友过来,便去寻他,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五妹,六子,你们这是……” 只见颜玉冷眼看着五妹,五妹小脸通红,跟着快要哭了一样。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僵。 颜青衿抬头,不敢相信刚刚所听见的名字,“三姐?!” “你刚刚说他是六子?” 颜玉亦是震惊,“五姐?” 一旁的杜钰惊讶地看了看两人,而后心头轻叹,冤孽。 颜夕感到气氛怪怪的,迟疑道,“难不成你们还没认出来彼此?” 颜玉仔细地看了一眼粉衣女孩,认真的瞧着眉眼,还真和小时候五姐的眉眼有点相似。颜家的基因都不错,都是高挺的鼻梁,秀美的脸庞,细细瞧着脸部轮廓,确实是五姐。 弄了半天,都是一场误会。 颜青衿脸色一白,也不知怎么的,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弟弟,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失望,沉甸甸,让人恍惚。 小嘴失声道:“啊……是六子回来了。” 颜夕瞅着不正常的颜青衿,有些担忧的拉过她,“五妹,身体不舒服吗?” 颜青衿愣了愣神,摇了摇头,贝齿轻咬粉唇,“没什么,三姐,我们快进去吧。我只是太高兴六弟回来了。” 颜夕将信就疑,看着五妹呆呆的僵硬着身子往前走,水眸疑惑的看向颜玉——你刚刚气着她了? 颜玉摇了摇头,但是想到刚刚不善的话语,一时有些歉意,“我去看看五姐,可能刚刚话伤着她了。” 颜玉就要走却被杜钰拽住,他低声道,“如果不想让你姐姐心情更糟的话,就听我的,不要去了……让她静一会儿。” 啧啧,少女开窍,第一面就喜欢上自己的亲弟弟,何等荒唐滑稽!? 索性,只是色迷心窍,女孩子不清醒罢了,杜钰心中笑了笑,这事还是就这么过去吧。 颜玉犹豫片刻,听从了杜钰的意见。 现在事情紧迫,颜玉看了一眼言笑盈盈的颜夕,眸子深了深,还是先解决三姐的事情为好。至于五姐的事情,只能回头再向其请罪了。 “哦,对了。三姐,能麻烦你去找一身父亲的衣物吗?” 颜玉看了看杜钰身上脏兮兮的模样,转身对颜夕道。 “啊?” 颜夕美眸眨了眨,这才看向了一直隐藏在自家弟弟身后的青年男子,隔着面纱的小脸有些红润。 狭长的凤眸轻眨,眉如刀锋,立体的五官俊美英挺,棱角分明,面容分外白皙,高大的身躯足足比弟弟高了一头有余,同样身着青衣,却显得此人颇为潇洒俊气,是和弟弟的清雅秀美不同的美男子。 即使此人现今很是狼狈,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俊秀。 此人好生俊美啊,比古郎还要俊秀许多。 然而想到古郎,颜夕的眸子有些暗淡,一时心情低落,轻柔地应了一声弟弟的话,就不再说话了。 颜玉见此,眸色一沉,觉得可能之前按照他的计划,三姐肯定不会听从,这可难办了。 …… 颜禾欣慰地看着初长成的幼子,内心涌起一股骄傲。 瞧瞧,即使家中就一个男丁又如何?自家孩子出类拔萃,玉树临风,顶的上别人家十几个男丁。况且,还是一名童生,将来更是一名秀才,甚至更高…… “乖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颜玉眼里有一丝苦涩,比起脸上这双苍白皲裂的手,他的苦微不足道。 “孩儿不孝,多年未曾在双亲膝下侍奉,愧为子女啊。” 颜玉双膝跪下,抱住了颜禾,忏悔道。 他是真心诚意的感激颜禾多年来用尽心力的培养。尽管他是家中的独子,在当时家中田地被收,营生困难的情况下,是颜禾一手夜色抄书,即使冬夜彻寒也不停歇,才供得起颜玉上学的费用。 是他给了颜玉机会,可以改变出身,过上更好的人生。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面容苍老,手足皲裂的中年男人给他的,他却没有在膝下承欢,尽到子女的责任,实属不孝! “只要你好好的,为父甚慰。” 这一旁父子两人温情脉脉,另一边悄然展开了一场阴谋,一切都在颜玉归家之日似乎已经注定,这注定是一场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