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又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点上,把那两块钱压在烟盒下边:“废话,谁给你的是饭钱?早饭做成这样还出来卖反正你胆子挺足的,这是烟钱。”
老马愣了一下的时候,我蹬着了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我隐隐约约听到老马在身后喊了一声:“谢谢我胆子确实挺足的,也谢谢你没说我脸皮厚。”
之后我天天去老马的摊位上吃早饭,大概持续了七八天,他很认真,虽然人是笨了点儿,但烧饼还是越来越好。所以说,人只要有毅力能坚持,瞄着一件事干,终究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和他熟了之后各种玩笑也开,我见他总是一个人,就问他家里人呢。老马说家里人都在外地,自己一个人在这住。
我拍了拍胸脯说以后你每个月给我一条小红河,我罩着你了。这地方谁敢欺负你,我就掀了他们家房顶。老马瞪了我一眼说年轻人要学好,不能打打杀杀的,还有少抽点烟。我说你可真够抠门的,一条烟就收买个保镖都舍不得,难道你想白使唤我啊?
我凑过去贴着他说:“想白使唤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马看了我一眼问:“什么办法?”
我说:“你有闺女吗?”
老马呸了我一口,转身把烧饼塞进我衣服里,烫的我嗷嗷叫唤。
后来我经常去,我们厂的人也逐渐被我带起来,也有几个人去老马的摊位那吃早饭。又过了十来天,他的生意已经好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关系也不错的一个年轻人外号叫铁炮天天跟我一块去吃,一直不知道他是哪儿人,问他也不说。而且看起来总是很别扭,走路低着头,看人侧着眼,不过人倒是还算豪爽。
事情的转变来的就是那么快,老马在那个路口出摊的第二十天,我和铁炮一如既往的过来吃早饭,老马看到我们俩笑呵呵的打招呼,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就在我们俩才坐下的时候,从不远处冲过来六七个精壮的汉子,直接把我掀翻了按住。铁炮不知道怎么从衣服里拽出来一把挺长的刀子,连着捅伤了好几个,其中就有老马。我看到老马一只手捂着自己肚子,另一条胳膊勒住了铁炮的脖子,血顺着他的手指缝往下淌。
我吼了一声,想挣扎起来,后脑上挨了一下立刻就懵了。迷迷糊糊听到老马喊:“别动他!他没事!”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穿着实习警服的斯文年轻人正在巴拉巴拉的跟我解释着:“老马本来是想在你们单位宿舍抓人的,但是那家伙手里有枪,你们宿舍人太多,厂区人更多,这才在摊位那动手。那家伙有多凶残你不知道,杀了三个人,已经潜逃两年多了。老马说那个家伙和你关系不错,先查查我是不是同伙。但是老马接触过之后,确定你是干净的”
反正话说了很多,他越说我越生气,忍不住吼了一声:“那孙子呢!”
小年轻警察愣了一下,然后说:“那孙子已经抓起来了,这次他再也别想跑。”
我怒吼:“我说的是老马!”
小年轻警察这次楞的时间更长,然后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走吧,然后他转身先走了。我心说你让我走我就走?想了想这破地方你让我走我还是走吧。
之后十几年没有再见过老马,我在想他可别因公殉职了。那刀子时不时在我脑海里重新出现,足有一尺长。也不知道铁炮那混蛋是怎么藏着的,藏裤子里?也不怕切了蛋?后来我离开了工厂,有了妻儿,开始做另一个行业,生活倒是越来越好。
县城的规模比十几年前最起码大了十几倍,我也买了房子,地段还不错,不远处就是个公园。那天我带着孩子去公园里玩儿,看到两个老头在那下棋,其中一个说话嗓门挺大,但是声音挺含糊。我忍不住看了看,原来他上嘴唇和鼻子之间挤着一根烟,不时抽动一下鼻子闻闻。看到那张熟悉的黝黑黝黑的脸,依然是花白的胡茬子,我心里忽然就热了。
我走过去,从他嘴唇上边把烟抽出来,特潇洒的掏出打火机点上。
老马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第一时间应该是没认出我,大概是看到我抽烟的那德行让他想起来了,他嘿嘿的笑:“年轻人少抽点烟。你看,我都把烟戒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再次回来,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想起来了那是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和几个同学不想上晚自习,翻墙从学校里出来,也没地方去,就在小卖部买了一包蜡烛和扑克牌,在小公路上点了一圈蜡烛四个人席地而坐打升级。
那天夜里老马带着人就在那小公路附近埋伏着,抓了一对小年轻,一男一女,是飞车抢劫的。因为我们四个大半夜的在那打牌,他还过来询问了一下,确定我们只是逃课的学生,就批评了我们几句。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我还是记住了那双眼睛。当时觉得那双眼睛特别凶恶,应该是所有小年轻对警察的一种天生的抵触造成的错觉吧。
我记得那天,他把烟从我嘴里拽出来丢在一边,说:“年轻人,少抽点烟,学学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