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都出来快半年了,可以回去了不?”客栈里,进宝给父亲端上茶水。 “差不多了。咋啦,想你娘啦?”进宝爹看着手上的一张张银票。 “当然想了,过年都在外面过,饭菜都没娘做的好吃!。。。。。。爹,难道您不想娘吗?” “。。。。。跟爹说说,这些买卖的往来琐事,你是不是大致懂了?”进宝爹看了儿子一眼。他心里还真想念妻子哩! “爹,我全懂了,您跟娘,以后就在家里享福吧!买卖上的事,都交给我好了!”进宝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进宝爹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 一个月后,父子二人就回到了家乡小城。 “爹,铺面已经建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张了?”看着新建的铺面,进宝着实喜欢。 “嗯,咱准备准备就开张!阿宝,这些,就算是爹送给你做生意的的礼物,你。。。可还喜欢?”进宝爹看着儿子。 “爹,我爱死了!” 结算了一些银钱,又订置了新屋的药柜家居,父子二人忙碌了大半个月,才回了家里。 “娘,你咋胖成这样?”进宝盯着娘的肚子惊愕地问道,一旁的丹儿掩面而笑。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爹,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生,要讨人家笑话了!”进宝娘给浴后的丈夫换上寝衣。 “当然要生,我还要多生几个呢!”进宝爹把媳妇抱在怀中,亲了一口。 时节正值盛夏,天黑的晚。黄昏,进宝娘挺着大肚走到门口,准备关上大门。丈夫和儿子已经回家,不需要再晚晚的留门了!她心里想着。这时一股檀香的味道突然飘了进来,挺浓呛的。进宝娘心里十分好奇,她走出大门寻了一下,发现一旁的墙上竟然插着一支檀香,那香头随着夜风,燃得正劲呢!孩童调皮玩耍也是常有的事,进宝娘急忙把那火头弄熄了。 夜里和丈夫温存过后,进宝娘一直不能入睡,感觉口干舌燥的,她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丈夫,不忍心叫醒他,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去倒点水喝。院子里传来一些浅浅的声响,时有时无。难道家里来了小偷?她凝神静气的听了一会儿,声响慢慢的消失了,黑夜又恢复了平静。进宝娘不放心,她熄灭了烛火,系上披风,轻声走出屋去。 已是半夜十分,有些寒气,进宝娘打了个寒颤,不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无需烛火,下弦月淡淡的光亮足够她行走在这熟悉的家中。大门虚掩着!这是傍晚自己亲手扛上的!心跳有些加速,她轻轻地呼了几口气平静下来。门外传来有说话的声音,音量虽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听得明白,进宝娘悄悄躲在门后。 “请大人恕罪!”丹儿哀求道。 “紫檀,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竟要本使亲自来见你!”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 “大人,必是孩童顽皮不羁,紫檀确实没有看到!” “哼哼,好吧,本使就饶过你这一次。若有下次,可别怪本使不客气!。。。。那公子已经回去,你这边却不见动静,本使很是好奇啊?” “大人,那公子并未对属下动情。属下不知如何应对?” “是你对他存了其他的心思吧!。。。。。若是山家成了你的牵绊,本使马上让他们消失!” “大人,万万不可!请大人再多给属下一些时日!”丹儿跪倒在地。 “本使自会为你创造条件,你要自己把握!记住:只许成功!”那声音冰冷冷地消失了。 进宝娘听到山家,消失等字眼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震惊、恐惧、忧虑,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月光下,跪倒在地的丹儿一动不动。进宝娘悄悄回到房间,坐在床头默想许久。进宝爹没碰到妻子,陡然苏醒了过来。 “他娘,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进宝爹起身问道。 “没有,我只是渴了,起来喝点水。”进宝娘脱衣躺下,夫妇二人相拥而眠。 看着儿子把药材进仓入柜,进宝爹欣慰极了!一切已准备就绪,就等着寻个好日子,燃炮开张了。 “娘,您的肚子都快八个月了,我看您越来越辛苦了!”丹儿给进宝娘揉着肩膀说道。 “娘年纪大了,怀孕是有一些辛苦!。。。。所以娘希望你早早出嫁,早早给娘生个大孙子!” “娘。。” “也不知世宽这孩子咋样了,也没个信儿!” “娘,世宽哥挺好的!” “哦,是吗?” “是的!”丹儿低下头去。 “娘知道,你喜欢他,他心里也有你。只是世宽话少,进宝又是他的好朋友。。。也罢,这些事儿,就交给娘来捋吧!等你和世宽成亲的时候,娘一定要给你多置办些嫁妆!”进宝娘看着女儿。自从那夜过后,她心里希望女儿能主动跟自己谈谈那些事儿,可她只字不提。她心里越来越忧虑了。 海家宗祠,世宽双膝跪地,虔诚地给先祖行着叩礼。三跪九叩之后,他眼神坚定地仰望着海家先人的灵位。 “宽儿,今儿你向祖宗起誓:今后掌管海药,将秉承海家仁心仁德,救死扶伤的遗训,珍视生命,立正义,行正气。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世宽举右手过肩:“孙儿世宽向祖宗起誓:今后掌管海药,将秉承祖宗仁心仁德,救死扶伤的遗训,珍视生命,立正义,行正气。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孙儿立下血誓:海家配方,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人在方在!”殷红的鲜血自指尖流出,滴落碗内。捍卫,将代表着血与火的洗礼! 海老爷脸色红润,内心欣慰,这半年中,他看到了儿子内敛睿智,谨慎稳重的行事风格。是的!他将来一定能发扬海药,利国利民。 守在榻前,世宽看着父亲弥留之际的的痛苦表情,他从小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准备放到父亲嘴里。 “宽儿,不必。。。快,扶我起来!”海老爷虚弱地说道。 世宽搀着父亲慢慢坐到桌前,海老爷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儿子。 “背下来!”海老爷说道,语气更像是命令一般。 世宽接过信纸,在心里默读了几遍,末了也走到桌前,写了一些字递给父亲。海老爷看了看:“为父放心了!” 世宽把两份信纸一并焚毁。 “宽儿,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以后你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他日遇到什么犹豫的事儿,就和你成叔商量。”海老爷喘着大气儿。 “是,爹!”世宽使劲握了握父亲的手,表示铭记在心。 “记住爹说过的话,你是最,最。。。。。” 话未说完,海老爷便猝然而逝,和历代先人一般,他将以焚葬的方式,入土为安。 祠堂内,世宽向父亲的灵位,恭敬叩首。 “海先生!”客人在书房里行着敬礼。 “黄管家请上座!”一语一礼,标志着世宽当家人的身份。 “老先生过世,家中伤心不已,特命老身前来吊唁,还请先生节哀!” “在下多谢主上!请叔父直唤侄儿名字就好。” “好吧,孩子!” “孩子,此木雕一分为二,一块在你,一块在我。他日若有他人来访,有一者即为亲;若是没有,即为恶,你便要小心应对。” “是,叔父,侄儿谨记在心。” 黄管家离开时,看了看成叔。成叔躬身作揖。 进宝娘未到临盆之期,却常常感觉胎动异常,全身不适。 “丹儿,娘可能要生了,你去把四大娘请来!”清晨,进宝娘虚弱地对丹儿说道。 “好的,娘。可是,留下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儿,娘还挺得住。” 丹儿以飞快的速度向四大娘家跑去。这时,一名黑衣人已经走进房间,他手持利刃,一步一步向进宝娘走去。 “你可以杀我,但不要碰我的孩子,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进宝娘自知危险,还是临危不惧。 “难怪那丫头那么保护你,你真的是一位好母亲呀!”黑衣人的语气带着戏谑,声音非常好听。 “天下父母,谁不爱自己的孩子!便是你娘亲,也是一样爱你的!”疼痛阵阵袭来,进宝娘满头大汗。 娘亲?!黑衣人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词犹如这手里的利刃一般,戳进了他的心窝。。。他缓缓将利刃插回刀鞘,然后向进宝娘走去。。。。。。 丹儿和四大娘已经赶了过来。四大娘看了一下孕妇的肚子,惊慌地说道:“丫头,还未到产期,只怕是个横胎呀!” “四娘,我好疼!好疼!” 四大娘给孕妇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以缓解疼痛,但没用,进宝娘一会儿又叫唤了起来,正在厨房烧水的丹儿听到母亲的叫唤声,着急地跑了进来。 “娘,你还好吧,你那么痛怎么办?”丹儿擦拭着母亲脸上的汗珠。看到母亲脸色惨白,她吓坏了。 四大娘把进宝娘扶起,让她屈膝跪在床上,双腿分开,臀部抬高,上身匍匐,手臂平放。 “丫头,这样做能把胎位转正,你要坚持啊!累了就休息会儿!”四大娘安慰着,但看她的脸色,慌乱得不得了。 “好!”进宝娘一侧脸贴在床上,她累极了。但说真的,这个姿势让疼痛变得有那么会儿松动了,她想念丈夫、儿子。 腰很酸,膝盖也无力,进宝娘只能断断续续做着这个姿势,但还是疼痛难忍。她跪不住了,身体倒向一边,喘着大气儿,灯火床帐在眼前变得恍惚起来。。。。。。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泪如雨下。这时,进宝爹和进宝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了。看到焦急的稳婆和双眼通红的丹儿,进宝急忙跑到母亲房中。 “娘,娘,您怎么样?”进宝跑到母亲床前,焦急地问道。 “宝儿,宝儿回来了。。。。娘没事儿,啊!”进宝娘心里正想着丈夫儿子,突然就看到了,她欣喜万分。 进宝爹听着稳婆的述说,脸色惨白。 “四大娘,您。。。。您救救落雪,求您了!”进宝爹哀求道。 “柱子啊,四娘不敢答应你啊。咱们能保就保丫头吧!”四大娘有些手足无措。横胎,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四娘,不是能保,而是一定要保啊,四娘!” 两人正谈话间,进宝冲了出来, “爹,娘喊你呢!” “四娘,您哪也别去啊!”进宝爹说完,便进到了房内。看到床上虚弱的妻子,他心如刀割。 “他娘....\"进宝爹把妻子抱在怀中,眼眶湿润。 “他爹,我正想着你和儿子,你们就回来了。。。我好高兴!”靠在丈夫胸前,她感到安稳。 “以后等咱宝儿成亲了,你得天天陪我,在家带孙子!” “好,好,我一定天天陪你!打今儿起,我天天陪着你!”进宝爹无法面对那样的结果。 “娘,我做了糖水,您喝点吧!”丹儿端着糖水进来。 进宝爹接过糖水,一匙一匙地喂着妻子。丹儿在房里掠到一丝异常之味,她转过头,看着母亲,泪如雨下。 “丹儿,你过来,到娘这儿来!” “娘。。”丹儿跪到床前。 “以后有什么事,你不要心里藏着,一定要跟你爹说,啊!无论有什么困难,家人都会帮你的!” “娘还说要给你和世宽张罗婚事,看来娘是有心无力了!” “娘,您别说了。”丹儿伤心地跑了出去。进宝在门口看着,听着。 “宝儿,”进宝娘看着儿子。进宝默默的走进房里。 “宝儿,你知道丹儿喜欢世宽,心里肯定有些不高兴吧!丹儿是你妹妹,世宽是你的好兄弟,你要成全他们!秀萝那么可爱,从小就喜欢你,你以后就娶了她吧,啊?” “娘。。。。”进宝不知道说什么好。秀萝他不爱,也不讨厌。哎,想什么呢!丹儿和世宽相互喜欢,他应该难过才对! 进宝娘说着,突然昏厥了过去,进宝爹着急的大叫起来。 “丫头,丫头。。。”四大娘轻轻叫唤着。 “四娘。” “丫头,使劲,你快要生了!”四大娘看了看剪刀。 “四娘,我真的好痛!” “挺住啊,丫头!” 锥心的疼痛又排山倒海的袭来,进宝娘双手攥紧被角,使尽全身力气,模糊中只她听见四大娘不停地说着:挺住啊,丫头。。。” 是的,她看到自己悬在半空中,身体轻盈无比,但又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床上的人,焦急,伤心的喊着。。。。。。 “落雪,落雪。。”进宝爹轻轻地喊着妻子。 “他爹。。。”进宝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空气中还有艾叶焚烧过的清香。 “孩子,男孩还是女孩?”进宝娘急切地看着丈夫。 “是个女孩,很漂亮!”进宝爹突然哽咽了。 “他爹,怎么了?啊,怎么了?” “没什么,孩子很好!” “四娘,四娘。。。”进宝娘向屋外喊道。 四大娘把孩子抱到床前。那刚出生的婴儿静静的睡在襁褓里,脸色有一点青紫。 “丫头,生产的时间太长,这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只怕长大了脑子不好使呀!” “四娘,给我抱抱。。。。”进宝娘接过孩子,泪如雨下,女儿多漂亮啊!进宝爹怕孩子太沉,又交给了四大娘。 “他爹,你答应我,无论她长成什么样,你都要好好待她!” “我答应你!笨也好,傻也好,我都会好好待她!”进宝爹紧紧抱着妻子,她的身体变得沉重,呼吸也轻了。 “无论丹儿有什么错,你都不要怪她。” “不怪,不怪!” 躺在丈夫怀中,她静静地去了。还有好多的话要说,没法说了! “娘,娘。。。。。”进宝和丹儿看着父母,大哭起来!不在了!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沉静地缝制着新衣、给丈夫捏着肩膀的女人,永远的不在了! 料理好母亲的后事,进宝就进城去了,无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痛苦!进宝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那刚出生的孩子就请四大娘照顾着,丹儿送去了多多的银两。那孩子,叫梦宝。 傍晚,丹儿为父亲收拾着衣物。听说哥哥的生意做得非常好,爹怕他忙不过来,要赶去帮他呢!好!以后爹忙碌着生意,就没那么伤心娘了。丹儿想着。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丹儿的思绪,她打开大门一看,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外乡人! 男人女人还有孩子。他们看上去,不象叫花子。 “大哥,家乡闹了瘟疫,我们兄弟只有来投靠大哥了!\"这几人看到进宝爹,竟跪下了。 “别这样,大饼二饼,能帮的哥哥一定尽力!”进宝爹急忙扶起众人。 原来这几个外乡人是进宝爹外出经商时认识的商友,因为家乡闹了瘟疫,财物耗尽,走投无路才找来投靠进宝爹的。进宝爹想到店里刚好需要人手,家里的房子又是空闲,可以帮助他们安定下来。 “大饼,你细心周全,就到进宝的店里做伙计吧,只要你不嫌委屈,弟妹和孩子,就呆在家里,有些薄田薄地儿,将就种着,等以后光景好了,哥再助你另起炉灶!” “大哥,你是我的恩人哪!”大饼感动得热泪盈眶。 “至于你,二饼,你也可以到宝儿的店里做伙计,可你那好色的毛病一天改不过来,哥哥就不能放心啊!” “大哥,我改,我改!”二饼拍着胸脯说道。 兄弟三人围炉饮酒,说了大半夜的话,正准备各自回屋,忽然看见丹儿散乱着头发,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走出大门,进宝爹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却被二饼拦住了,他用手势示意三人一同跟踪前往。 他们看到丹儿痴呆的走到一片空地上,盘腿而坐,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划开手指一道口子,鲜血滴滴流到地上,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条类似蛇的东西爬了过来,它紧紧咬住丹儿带血的手指不放,丹儿仍然无动于衷。进宝爹三人看得胆战心惊。看到那蛇离开后,二饼拉着进宝爹的手,三人又悄悄离开了。他们回到家中,灭了烛火,暗中观察。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丹儿回到了家里,她的脸色红润了,目光也变得清灵,她看了一眼父亲的房间,就回屋睡觉去了。 “大哥,这是蛊毒,我听道上的人说起过。”二饼对进宝爹说道。 “什么蛊毒,二饼,你给我说清楚些!”进宝爹焦急的问道。 “大哥,就是这孩子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虫子。那虫子饿了,它就会在身体里作怪,让人发疯烂肚子什么的。它靠血养着的,就得喝血;靠□□养着的,就得吃□□。看来这个虫子,是靠蛇毒养着。可是这种蛊术,世上应该没人会了啊?!” “什么?”进宝爹吓坏了,一时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