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祝余和静殊梳洗完毕,查看地上男子的伤情,静殊道:“脉息平稳,面色泛红,看来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将睡着的男子摇醒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那男子悠悠醒来,仿佛料到会有此一问,道:“在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不会离开这里的。” 静殊怒道:“你看好了,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东西,就算是有,她也已经死了。” 那男子淡然一笑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有我的道理。”说着看向祝余隆起的肚子。 祝余吓得往静殊身后一缩,静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手心温暖有力,祝余这才定住了神。 “既然阁下要在我赤瑶山上找东西,还请移步院外,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静殊道。 男子笑道:“巧了,我要找的东西还真在这个屋子里。” 静殊将拳头紧紧握起,祝余怕他下一秒就要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忙反过来轻轻拍了拍静殊,静殊这才放松下来,道:“整个赤瑶山随便阁下折腾,只是还请阁下莫要玷污了我这个小院子。” “我也不想为难您啊,谁让您抢了我最爱的珍宝呢。”男子起身整了整衣冠,向祝余施了一礼道:“我叫恒殊,我知道你叫阿余。” 祝余往前走了几步,道:“是,我是阿余。” 早上吃过饭之后,静殊对祝余说:“你先暂且在院子里坐会,我再为他疗次伤,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好了就可以早点滚蛋了。” 祝余点头出去将门带上,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无聊的拿树枝在地上画画。 屋内昏暗,两人相对而坐。静殊道:“我知道你寻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要枉费心机了。” 恒殊道:“枉费心机?你可别忘了阿余腹中是我的骨肉。” “那又能怎样?当时你不也是当着百姓的面要把她烧死吗?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她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 恒殊想了想道:“那个时候,我有我的理由。” 静殊怒极反笑,道:“你总有你的借口,真不知道阿余当初看上你什么了。” “阿余她……” “不许你叫她阿余!” 屋内一片安静,恒殊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你可别忘了,当时就算我要处死她,她也是不愿意跟你走的!” 静殊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若是真心为她好,就该让她自己选择。跟你,或者跟我,我们都说了不算是不是?” 静殊道:“时至今日,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恒殊将桌上昨晚剩的凉茶一饮而尽,道:“这是我黎国的茶吧!” 静殊有些按不住性子,急道:“我在问你话!” 恒殊轻笑道:“放过?怎样才算放过呢?静殊,你怎么这么怕与我争呢?” 静殊气得推门离开,见阿余正在树下枯坐,心疼道:“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 祝余站起来,握住静殊的手道:“不久啊,我也只是坐在这里神游了一会,你又何必这么介怀。”指着地上的画作,“你看我画的像不像你?” 静殊将祝余牢牢地抱住,低声说:“咱们离开赤瑶山吧,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咱们的地方去,好不好?” 祝余抚着静殊的背道:“只要能让你安心,咱们去哪里都成。你是我的相公,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静殊冷静了一会,手颤抖着抚着祝余,道:“原是我糊涂了,你如今怀有身孕,能去哪?” 恒殊站在门口,斜倚门框,看着院中的两人,喊道:“喂,这里有没有饭吃啊?” 祝余用手指了指厨房,答道:“那里有现成的米,只是需要你亲自动手做了。” 恒殊倒也不介意,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还问到:“这里只有大米吗?况且这大米都生虫了,这还怎么吃啊?” 祝余在外面答道:“我们饿了吃树上的果子,渴了喝山中的泉水,那些大米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估摸着不能吃了吧。” 恒殊从厨房中出来,道:“我去外面找些吃的去,一会儿就回来。” 恒殊出门往西而行,他还记得院子西边约两百步处有一湖,湖中多鲤鱼。路过一片竹林,恒殊顺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弯刀砍了一棵,枝叶去净,一头削的异常尖锐,扛着就往湖边走去。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恒殊就提着两尾鲤鱼出现在院子门口,原本洁白的衣裳也被溅的污泥点点,像盛开的灰色梅花,依旧雅致。 恒殊将厨房的柴抱到院子里,从怀中摸出火石,点燃火柴,又将处理好的鲤鱼拿竹签子穿了,架在火上吱吱的烤着。 祝余问道香味,忍不住的流口水,扯了扯静殊的衣袖,悄声道:“要不我们也去吃一点儿?” 静殊哼了一声,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 祝余哦了一声,搬来院中的小板凳,围在火前,目露凶光的盯着那两条鱼。 恒殊见状招呼静殊过来,道:“你真的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静殊道:“谁想吃你的东西,恒殊公子可别忘了,我可是妖,我只吃人,不吃鱼。” “既如此,那便随你了。” 直至鲤鱼两面烤的焦黄,恒殊这才把鱼卸下,用新摘的树叶裹着,祝余迫不及待的问道:“可以吃了吗?” 恒殊点了点头,祝余伸手就要去抓,被恒殊用手挡开,道:“慢着点,小心烫。”说完,就把鱼刺尽数挑去,刚要递给祝余,就被静殊拦下。 “挑刺儿谁不会,嗯?”静殊将目光转向祝余,道:“你若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挑鱼刺。” 祝余看静殊这情形,就知道他酸了,忙笑道:“如此甚好。” 恒殊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刻钟,随后收回,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也不言语。 静殊拿起剩余的那条,细细的将鱼刺挑去送到祝余嘴边,祝余尴尬的笑道:“我自己来就好,嘿嘿……” 祝余又问道:“恒殊,你从哪儿来,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若是找人,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别瞎耽误功夫。赤瑶山没有什么人,只有我们两个妖。” 恒殊将手中未吃完的鱼放在一边,道:“我是来寻我丢失的珍宝。我既然来了,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祝余将鱼吃完,接过静殊的帕子,将嘴角的油抹去,道:“不一定每件事都要有结果,就像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一样。” “阿余就没想过要找回从前的记忆吗?” “为什么要找回,从前的事忘就忘了,况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记起来。” 恒殊看着祝余的眼睛,眼神一片澄明,这才轻轻叹气,道:“可惜恒殊比不上姑娘的境界,恒殊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祝余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似外那边么清雅,当下便没了交谈的愿望。 恒殊又道:“姑娘觉得在下做的鱼怎么样?” 祝余拼命的点了点头,道:“比树上的果子好吃多了!” 恒殊笑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如就跟在下下山回到黎国,保姑娘一辈子都有吃不腻的美食。” 静殊道:“收起你那一套,不知道恒殊公子用这套骗过多少人了,难不成还想再多一个!” “公子说笑了,在下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还请两位仔细考虑,在下等着二位的答复。”恒殊起身就向屋内走去。 静殊起身追上恒殊,一把把门带上,独留下祝余在院中发愣。 静殊怒声道:“恒殊,你到底要做什么!” 恒殊往门上一靠,斟酌再三,说道:“我要带阿余走,就这么简单。” 静殊一把拽住恒殊衣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我没有纠缠你们,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静殊,难道你想让阿余在这荒山野岭里产下孩子,你可能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当年我母亲就是因为难产舍我而去。我不想再让阿余重蹈覆辙,你明白吗?” 静殊松开手,道:“倘若阿余死了,我便从鬼门关再把她抢回来,这又有何难?” “哦?真的是这样吗?你早些时候救治阿余,费了不少灵力吧?更何况昨天你又救了我。” “真该让你在这赤瑶山上自生自灭!” “或许吧,或许一开始我就该在赤瑶山上自生自灭。”恒殊眼神黯淡下来。 “你确实不该活下来。” 恒殊脸上浮起一抹嘲笑,岔开话题道:“院子里种的是不厌草吧?你在努力保住阿余身上的一抹妖气?” 这时,祝余在外面敲门,恒殊转身打开门,对着祝余春风一笑。 祝余见恒殊朗朗一笑,不觉看得有些呆了,直到被静殊拉着往院外走去。 两人行至屋后不厌草丛中,静殊蹲下身来,将不厌草发黄的叶子摘下。祝余见状不解道:“这不是我平常吃的药草吗?今天也不是吃药的日子啊,你为什么要收这些东西?” 静殊手上并未停下,只道:“我们要下山去黎国,眼见你生产之日快到,必须尽快下山。” 祝余依旧不解,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黎国?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去黎国了?是不是你信了恒殊的话?” 静殊抬头,苦笑道:“我没有信谁的话,我只要你好。” 祝余道:“阿余只要静殊好。” 静殊轻轻道了声:“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祝余抬头看着天上飘着的云彩,耳边传来一阵萧声,不由得跟着哼起歌来。 静殊收了一大把药草,才起身看到祝余站在阳光下,衣带飘飘,明艳动人。 两人相搀着回到院子,见恒殊正站在树下,呜呜咽咽的吹着萧。 恒殊见两人回来道:“在下在屋子里看见了这萧,上面都是灰尘,一时没忍住,还请勿要见怪。” 静殊一言不发的朝屋内走去,祝余紧跟其后。 晚上依旧是静殊、祝余两人睡床,恒殊睡在地上,三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三人早早醒来,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起身要走。恒殊喊住了祝余,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件白色披风,披在了祝余身上。 静殊道:“你想清楚,我们是妖!妖不怕冷的!” 恒殊道:“多一重衣服也没什么。” 祝余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送还给恒殊,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给祝余穿好,道:“我们两个是妖,这里最需要披风的是你。” 恒殊也没继续说话,接过披风系在了自己身上,道:“我们怎么下山?” 静殊道:“当然是我背着阿余飞下山,你自己用双腿走下山。” 恒殊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静殊又道:“你有没有带那个你们人类花的银子?” 恒殊从怀中取出一折银票,递给静殊,道:“这些钱,够你们两个花的了,且记在赤瑶城等我!”说着又从腰间取下玉佩,递与祝余,“这玉非寻常玉,原是一对,一人执另一半,两人就会找到彼此,所以这玉名思清玉。如今你执一半,这样我才好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