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终于醒啦。”
汀兰胡乱擦了擦双手,忙行了一礼,眼眶都一片通红,就连鼻尖都带了一层绯色的水雾。
没等许意棠发问,她像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口道,“皇后娘娘派人请您前往凤贤宫说有要事,甄姑姑已经来过两次了,奴婢别无他法只能唤您起来……”
话落,意识到自己僭了越,又可怜巴巴跪地就要请罪。
“无妨无妨,”许意棠头疼摆摆手,“你唤我起来又何须自责?快起来吧。”
“多谢公主。”汀兰委屈吸了吸鼻子,又福身郑重拜了拜才起身。
“甄姑姑还在外等候,奴婢这就服侍您洗漱,以免误了时辰。”
说着,她手脚并用为许意棠找来衣衫,又急匆匆将盥洗盆捧来。
“……好。”许意棠不动声色挑眉,没再纠正汀兰认为柳皇后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无私为她着想的潜意识。
再说,能让心高气傲到出了凤贤宫就把自己当半个主子的甄娴久等,许意棠也很好奇所谓的“要事”是什么。
*
大楚所设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居于皇宫以北的方位,毗邻护城河畔,可将水流引入寺中。
加上随处可见的青砖黛瓦,以及九曲环绕的小桥流水和水榭歌台,为寺内整体意境情韵都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恰逢临安冬月,虽居淮南河水不曾冰封地段,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倒也一时不化。
寺内一处最著名的浅溪便是如此,溪边栽种一株又一株树干粗壮的梅花,竟是罕见的粉瓣,被一片又一片雪花坠压,全然不负梅的孤傲品性,从不曾弯腰。
倒也出奇的和谐。
这份不染纤尘的场景,本该有喜好风花雪月的君子寻一处凉亭,烧一炉碳火,顺势吟诗作画,再不济也能饮酒煮茶。
奈何此番适合风雅的天时地利,独独人和不配合。
从天际飘飘交相而落的簌簌粉色梅瓣与晶白雪花,在接近河畔一股阴煞的气息时骤然飞落,一片片落于被逼步步后退的黑衣男子身上。
“主子……属下技不如人,求王爷饶手下留情……”
余恒实在被傅晚韫一把连鞘都没出的弯刀逼得无路可退了,表面丧着脸不断求饶命的同时,内心震惊到只想骂人。
才来临安几天,主子的内功怎么又精进这么多了?!
以往他拼尽全力还能接住主子的一招半式,但这次别说接住,完全是单方面被吊打。
容颜绝艳的少年,如雪的层叠白衣被微风与黑发一齐带起,站如端松的身姿颀长而挺拔,宛如像随时乘风而去的九天仙人。
“本王的下属没有废物。”然而他说的话却凉薄得很,“想死,本王全了你。”
完全没给他走神的机会,不同于理智被吞时候的血腥,此时他的眼尾微微眯起,瞳孔却是正常偏黑的。
他懒懒扯了扯唇角,冷白的肤色就跟常年活在地下没见过光的鬼一样,有种夺命的惊美。
他抬手,看似随意至极的掌风,却带着铺天盖地的森冷朝余恒袭去。
余恒:“……”
只能咬咬牙,拼了劲又抵住自家拥有变态内功主子的进一步攻势。
单独拎出余恒让他以一敌十的确没问题,甚至以一敌百也可以一试,可惜打架对象是傅晚韫。
这个年仅十七就上了九州高手榜第二位置的少年。
不仅武学天赋极高,就连内功都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强悍。
人比人得死,很明显,单方面被吊打的余恒就是“得死”的那一个。
上天有好生之德,好在在他快被虐得体无完肤之际,一道熟悉的清亮声线由远及近很快传来。
刹那间,余恒认出这是他所带的手下。
……就算救了他的命,他还是想说一句真没求生欲,完全不知“怕死”为何物。
敢惊扰主子练武,是有几条小命玩完啊?
就在他心头怦怦跳,做好一命换一命心理准备拯救手下时,果真见白衣少年淡淡瞥了眼,“谁允你进来的?”
要完!
声线淡得听不出喜怒,跟随他多年的余恒敏锐感知到危险。
正要开口间,被无波无澜却泛了血的视线盯着,小少年条件反射双腿打颤,哆哆嗦嗦扑通跪地。
想到所肩负的传话任务,他咬了口舌尖,勉强保持清醒道,“回、回禀摄政王,是楚国公主来访。”
“知规矩么?”傅晚韫淡淡冷哼,殷红的唇角勾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黑发红唇白肤,除了诠释美人儿的基本特色……
有的时候也指专喝人血吃人肉的恶鬼。
见傅晚韫唇角又是熟悉的弧度,电光火石间余恒反应过来。
他与主子一起长大,主子虽然经常发疯,却从没因为任何一个不相熟的女子出手。
赏梅宴一事,主子看似跟疯子一样毁了院中簇簇盛开的梅树,除了毁了一场宴会,气晕楚国永乐长公主以外,换种角度看,这种过分偏激的方式,实则像是为楚国端静公主开解。
余恒搞不懂主子为什么特殊对待端静公主,可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争取一线生机的法子。
“话都不说明白,到底是何人来访,所谓何事?”抢在傅晚韫出手前,他先一步挡住自家主子的伤害线厉声道。
小少年被吓得又是一个哆嗦,但余恒这张脸比傅晚韫的实在和善多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回余大人,是楚国端静公主造访,所为给王爷递请帖一事。”
话落,他把头埋得更低了,肩头却忍不住颤抖。
“……下去罢。”傅晚韫心念微动,敛了眼底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