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伏音被棉被裹出汗意,口中干涩,再难入眠。她掀开被,蹑手蹑脚地寻到桌边打开壶盖,里面却没一滴水,失望之即,见桌上那厮正趴着睡得安稳,呼吸声浅浅。更深露重,她看了他许久,越发觉得他这般安睡甚是不妥,于是从床上拿出那条鸳鸯被将他罩住。 棉被覆在他身上的那刻,他微微舒展了眉头,密而长的睫毛借温润月光,在桃木桌上投下狭长影翼,令她心神一颤。 犹如受了蛊惑,她俯下身,刚想拿手指戳他的梨涡,又忽然顿住,想这家伙反应敏捷,站在这儿不动还好,若是碰了他,定会把他戳弄醒,那场面能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她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因美色沉迷,能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 “子夜,幸好是你。”她轻声道。 她承认是自己花痴,明明当初被这人拒绝得这么干脆,还对他存有早该泯灭的非分之想,谁人都不知,在得知狩猎获胜之人是他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由内心萌生出喜悦之感,这种欢欣足以将当日的烦心事忘却,将平素存有的理智吞噬。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次狩猎的获胜者是他,即便最初,她早已下定嫁予别人的决心,从来没对这一结果抱有希冀。 那日,阿蒙沙跟拓木哲冰释前嫌,黑公主想要摒弃原有身份,跟其心仪之人远走高飞,而她刚被容玦拒绝,心已死,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混入幻璃宫,便寻了这一契机,主动提议自己假借阿蒙沙的身份,扮她嫁予某人,伺机接近裴渊。她自知,若是以阿蒙沙的身份作出对裴渊不利的事来,定会给东芜国带来祸端,所以,她便向阿蒙沙许诺“只借其身份混入,绝不以其面目刺杀”。顾虑到她的安危,加之联姻并非儿戏,他们不想让她冒此风险,一开始百般阻挠,凭她怎么劝说都没用,此时洛羽觞出现,以“东芜一国之安危”、“他俩割舍不断之情”为由,三言两语便将二人劝服,并称眼下就是她混入幻璃的最好时机。 回想至此,她不由钦羡羽觞审时度势的能力,而这恰恰是自己怎样也学不会的。不是她自怨自艾,只是像羽觞那样淡然超脱的心性,她压根学不来。 当时,洛羽觞拉她到了旁处,称容玦并无大碍,便专心给她做了易容,并让她吞食了草药,助她变了嗓音。临行时,羽觞递给她一盒药丸,嘱咐她一早一晚必吞服一颗,否则会露出本来面目。 女人的比较、嫉妒之心常在。接过那盒药丸时,她亦懵懵懂懂,只心想:也是,当初她怎么会以为,容子夜会放着这么贴心周道的师姐不要,反倒会看上这般愚笨的自己呢?除非是他眼瞎…… 而一向不爱啰嗦的洛羽觞,却反反复复嘱咐了她好几回,临走时还回望了她好几眼,几度欲言又止,她自是好奇羽觞想对她说什么,几番追问,等到的却是她潇洒离去的背影,而后来的几个月里,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此后每一日,她都遵照医嘱,定时定点复用药丸,可无论从这白药丸的外形、口感等哪一方面来看,它都与当初容玦给她的那几粒无异。兀自琢磨了一阵子,她便以师出同门为缘由,消除了自己的困惑。 再后来,就到了今日。 她终于嫁给自己最爱的容子夜,可他却认不出她来。 当她问出心中疑问,他冷言以待,只道“公主何必明知故问”,或许阿蒙沙知晓,可她确实不知,她想不出除了羽觞和自己他会对何人青睐有加,而他偏偏把心事埋在心底,不容他人窥伺。 那个人于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问出那句话,她只是想知道那人是谁罢了,他大可不必这般保密维护,依她的性子,她绝不会出于嫉妒对那人施以加害,反倒有可能头脑一热,叫来羽觞,给那人易容,扮作阿蒙沙,让他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她也可能做不到,毕竟她骨子里还是有点自私的,她还需借用阿蒙沙的身份,还想在他身边多留几天。但若是他和那人两情相悦,故事委实引人垂泪,她定会放手成全二人,复仇一事再另寻出路。 而容玦却不愿将他对那人的情愫道给她听,放弃了她给他俩的机会。 其实这样也挺好,她不能以“伏音”的面目示他,却能以“阿蒙沙”的模样“光明正大”地守着他,多好。 她曾说过永不来打扰他,看样子是要违背了。 没办法呀,谁让她原想逃离,却无意间成了他的妻子,又偏偏贪恋这身份不愿违逆呢?可若是被他看穿,会怎样?伏音于他而言,算什么? 她苦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轻轻撩开挡在他额角的碎发。 就像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人不喜听旁人唤他“子夜”。 试想一下,若是被人十四年叫着自己不喜的称呼,那会是什么感受?怕是会深恶痛疾。 而她偏偏是那个不识趣的人。 既然他这么讨厌伏音,那就让她永远不告诉他自己是谁好了,以阿蒙沙的身份伴他左右,直至等到他心爱之人回到他身边好了。 伏音回神之际,正赶容玦被梦魇住,她轻拍他的背,难改习惯,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唤“子夜,我在”,直至最后,他被她唤醒,蓦然睁眼,令她不由闪躲开来,只慌忙道:“子、侯爷,你被梦魇住,我又恰好醒了,就顺便勉为其难安抚一下你,你可千万别多想。” 翌日。 容玦携伏音入宫登殿给裴氏夫妇敬茶。 据伏音了解,当今王后朱氏,出身贫寒,本是一介布衣,却因相貌极美,被裴渊一眼相中,纳入府邸。在他还是丞相时,不惜休妻,扶朱氏上位。当时此事就在城中掀起不少风云,那被裴渊休的妻正是独子裴晏的生母,而做了正妻的朱氏,却没为裴家产下一男半女,惹来不少口舌。后来裴渊夺了王位,朱氏则名正言顺跟着母仪天下,诸臣虽心中不满,但念及裴渊暴戾无常,也不敢提出异议。传闻朱氏性情温软,一心向佛,鲜少露面,非宫中盛会绝不参与,连后宫事物都交由女官打点,因此有人戏称,这裴渊是娶个花瓶搁宫里观赏。 裴渊待朱氏能有几分真情,伏音不甚了解,但也清楚他的那番“停妻再娶”定会在朱氏心底种下一隅芬芳,而她也是裴渊最为亲近之人,倘若自己能讨得朱氏欢欣,则有机会从她口中获知裴渊的日常习惯,知己知彼,方能更好下手。 但这样做好像不太地道,万一这朱氏是个跟裴渊不同的温婉善良的妇人呢,自己这样岂不是在利用她骗她?这跟裴渊又有什么不同? 就在伏音思虑之时,裴晏闲庭信步走过石门,偏偏在她和容玦面前落了脚。 “太子殿下。”容玦问候一声,又轻扯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跟着照做。 伏音刚张开口,裴晏斜睨了她一眼,赶在她出声之前,微笑:“不必了,按照旧礼,本宫该唤你一声‘表嫂’才是。” 他那微笑很是怵人,在伏音的记忆里也只有南暝澈敢对她这么笑,且不论这裴晏属不上那种顶级腹黑,单就当下场面来看,他这笑虽看起来诡异且骇人,但只也是依葫芦画瓢,毫无实质性的内核,坦白了说,就是毫无杀伤力,想学腹黑却没学到其中精髓,做出的表情与当下场景着实违和。 见一旁的容玦约莫是看禁足结束的裴晏与往日不同,像是预感到某种危机,如临大敌般眉头轻蹙,伏音则把脸上那层假皮的功效发挥到极致,冲着裴晏绽出大大的微笑,毫不客气道:“按照东芜的旧礼,你也的确该这么叫我,表弟。” 裴晏本以为这初来驾到的阿蒙沙会客道寒暄一番,没想到竟会这般……咳,直接……他本就小肚鸡肠,听到这种称呼便觉得自己储君的权威受到蔑视,脸色煞白得厉害,立马卸下了伪装,气急败坏道:“这可不是在你东芜,你既已来到幻璃,就该时刻遵守这里的规矩,见到本宫应随你夫君叫我一声‘太子殿下’!本宫先前只是给你客气下,你却当了真,真是愚不可耐!”又看向容玦,“还望表兄管好你的夫人,她这般不懂宫规,早晚会给你惹来灾祸!” “我的夫人还轮不到太子你来置喙。”容玦冷道。 “呵,有意思,你以为你夺来这东芜公主就能跟我抗衡了是吗?”裴晏讽道,“你别以为领她去拜见,或者说是讨好我父王跟那个女人,就能给你带来多少好处,我告诉你,我才是裴渊唯一的亲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才是幻璃城未来的储君,你从始至终就只是我父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他失心疯般说了一通,“噢对了,这话我曾说过很多次,但这次不同,是说给你的新夫人听的,她若能从今搞清楚自己的定位,那真是再好不过!”然后重重“哼”了一声,像只高傲的孔雀迈开步子。 伏音等他走远,拿胳膊肘捅捅容玦,笑道:“看吧,这种人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除了成天居高临下地讽刺别人外,似乎也不会做什么事,瞧,等他说够了词穷了,就甩甩尾巴,像个哈巴狗一样走远了,所以侯爷无需担心什么,”说完,她又跳到他前面,眼睛眯成月牙,“还有啊,谢谢侯爷维护我!” 不理会她的后半句,容玦绕过她,走在她前面,言语似嘲似讽:“公主比起他也不赖啊,偏要逞一时威武,唤他‘表弟’惹他发怒,而后却偏偏打了退堂鼓,说不过他,便在背后嚼舌根,若是被人听了去,知道的会说太子言语不善在先,不知道的便会说我连城侯府的夫人没有教养,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公主若想早死几年,以后尽管继续。” 倘若是最初,伏音听了这话定会当即炸了毛,现在不同,她虽心中愤懑,却未曾丧失理智,只道:“但问侯爷,起初那太子微笑着说该称我声表嫂时,你在想什么?”她见容玦脚步一顿,继续道,“你在担心,担心他经禁足一事后获得了成长,学会了‘明面一套背后一套’阴险毒辣之事,而我若不激怒他,让你看出他存不住气的本来面目,怎会消除你内心的顾虑?至于你说的我打退堂鼓,实在是荒谬之言,我打小牙尖嘴利,自问从未在口头上输过阵仗,这次我主动不再言语,不是怕那个所谓的太子,只是不屑与他争辩,而之后所抒言论,句句发自肺腑,我当真瞧不起他,就这么简单,若是侯爷还是盖定了我‘乱嚼舌根’的帽子,我也无话可说。” 容玦转过身,神色难辨,语意不明:“是语言不通吗,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 “你不是也没把我的感谢听进去,还好意思说我?”伏音小声嘀咕。 容玦依旧没理会,微微蹙眉:“知道这是哪里吗?” 废话。伏音没好气答曰:“幻璃宫。” “是了,你既知道是在宫中,处处都有他人的耳目,还这般折辱太子、惹他不快,这样于你有何好处?” “我又不是他的妻子,何必顾忌他的感受?我只知他对你不善,害你忧虑,你不喜他,我亦不喜他,这样就够了。”伏音坦率道,“至于‘好处’,我倒从来都没有渴求过,刚才那番是我乐意,有什么后果自然由我一律承担,侯爷只管放心。” 她的此番言语惹得容玦一愣,他迟疑片刻,敛神正色道:“公主,你是知道的,我心中有她,就算你拿真心待我,也终究等不来你想要的结果。” 伏音一怔,按下心中泛出的涩意,道:“我选择以怎样的方式待你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关,也与你无关,”她笑,“而‘我想要的结果’,侯爷怎知我等不来?” 其实她想要的结果已经等来了——她的子夜终于成了她的夫君。 其实她真的很开心。 她面朝他,露出如朝阳般清澈明媚的笑颜。 见容玦神色微凝,面有愧色,伏音赶在他说出“对不起”三字之前,忙轻笑出声,只道:“哈,怕是侯爷曲解了我的本意,你我虽为夫妻,却只有互为捆绑的利益关系,我所求的‘结果’都建立在你所拥有的基础上,他对你不善,就是对我不利,我回以睚眦,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所以你没必要露出这幅自作多情的模样来,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 容玦越发觉得跟这个阿蒙沙交流着实不易,就像他原本规划好一条路线,可结果却出乎意料,被这姑娘领的朝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若不是他有足够大的心里承受能力,压根经不住她这言语里的一通折腾,但这总让他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他耐下性子:“敢问公主,你所求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嘛,”她瞥了一眼旁处,卖了个关子,随后一个健步跳到他旁边,挽住他胳膊,亲昵道,“吃好、睡好、玩好,吾之所求多了去了,不知夫君问哪个?” 还夫君?这阿蒙沙委实善变了些。 他蹙眉默想,刚想将手臂抽离,却察觉出有人躲在暗处窥视,同时听她踮起脚在耳边低低说了声“有人”,又忽闻她声音变回娇弱嗓音,说什么“妾身若一一答了,夫君都会帮我实现吗”,他忍不住眉心一挑,忍住想推开这厮的冲动,捋直舌头,温言应声:“自然。” 他领着她往前走,步履缓慢,期间闲谈几句,二人配合默契,让追踪者觉不出自己行迹已然败露。走至王后寝宫的假山丛中,见那人仍不舍弃,伏音掰开容玦的手,在手心划出“朱”字,容玦看她一眼,心底了然她的意思——这追踪者是朱氏派来监视他的。 他与朱氏素无仇怨,甚至连面儿都没见过,且不论这阿蒙沙从何处断定这一桩出自朱氏的手笔,单就他与朱氏之间关系来看,这种可能还不如说朱氏监视裴晏的大。 分析是这样分析的,疑虑也是同时存在的,但在潜意识里,容玦却相信了这个善变难测的阿蒙沙。他觉得阿蒙沙这么想一定有她这么想的道理,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倾斜。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竟被他倾注到相识不足一天的人身上,让他事后怎么回想都觉得后怕,以至于后来的某日,当他问起阿蒙沙如何判断出那人是朱氏的人,那姑娘抡起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含糊答他“猜的”时,他恨不得让她被那个油腻的鸡腿噎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日,他只是不动声色,将她下定的结论敛藏心底,携她入了凤昭殿,分神往后一瞅,果不其然,那人就混入人中,凭空消失。 他奉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携阿蒙沙向裴渊和朱氏问候致意。 裴渊褪去黄袍,穿着日常装束,坐于上首;朱氏则面带温婉笑容,坐在裴渊身侧,见他们行礼完毕,忙客气道:“快快请起,这里又没啥外人!你便是王上口中常常念叨的阿玦吧,看样儿便是懂事稳重的好孩子,与东芜公主真是相配,”又话锋一转,面露悲戚,“只可惜可怜见的,你父母离世的早,打小就是你舅父带着,期间又进了贼窝,想必吃了不少苦……”念叨几句,她竟没了声,似是被泪水咽住,等裴渊轻声安慰了几句,她才破涕而笑,“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总算苦尽甘来,熬了过来,还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伏音听得一愣一愣的,越发觉得外界传的朱氏性情软弱不善言辞都是胡言,凭这神情、凭这口才、凭这转折,三言两语就把这容玦从外貌到性情再到出身夸了个遍,这个所谓单纯不理世事的小白兔,只怕不像那些人想得这么简单。 讨好她从而摸透裴渊脾气秉性?呵呵,怕是会自寻死路。 伏音内心戏做得够酣,因而没能留意到裴渊投视而来的目光,她只是觉出身边人半天没有回应,甚感疑惑,以为容玦尚处于被戏精震撼住的状态中,便向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先冲朱氏赔笑:“哪里哪里,多谢王后娘娘夸奖,比起娘娘来,臣妾还是逊色许多。” 朱氏含笑:“这小丫头真会说话。” 伏音跟着笑,目如弯月。 她说的这句倒是实话,先撇开这朱氏的内心不论,单就样貌来说,这年近四旬的妇人还是极美的,但这种美,却带有难以言说的距离感。没有意料中出水小芙蓉的纯粹,她的五官立体且无可挑剔,一双丹凤眼含威不露,挺鼻下的红唇显得尤为性感,肤色却趋近类似病态的白,魅惑与娇柔两种极致的状态同时显现,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觉出一种诡异而别致的美感。 但伏音瞅她,总能咂摸出森然的意味,这种感觉虽比不上裴渊带来的可怖,却也能使她泛出几抹阴凉孤寂的滋味来。 饶是如此,她仍不比上容玦的反应大。 这么久了,这厮依旧维持着原有动作,伏音侧头看他时,却见他唇色泛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朱氏瞅,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心头一惊,以为他得了什么癔症,忙伸出手来接近他,忽然被他按住,握在手心。他手掌极冷,指节泛白,但此番动作却惹得她心跳如鼓。 很快,容玦将震惊同目光一块儿收敛,放开她的手,恢复到以往沉静疏离的模样。 “开始吧。”裴渊将一切尽收眼底,终于开口。 话音刚落,侍从便端了一盘器物走到容玦跟伏音面前,恭敬道:“请连城侯夫人奉茶。” 伏音依言照做,唯容玦静静站在原地瞅着他的这个父亲。 幻璃旧俗,儿媳应给公婆奉茶。他父母已殁,按道理来讲,他的夫人不用向任何人敬茶,可这裴渊偏偏下令,叫了他俩来。 容玦眸色愈深,而伏音更是压下心中愤恨不甘,奉上甜甜的笑颜,依序给坐上二人敬完茶水,乖巧地立在一旁。裴渊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客道话,都是容玦时不时地应着,但依伏音来看,二人皆是心不在焉。 之后,等她跟着容玦走出殿门,按捺不住,只问道:“侯爷是第一次见到王后?” 容玦闷声“嗯”了一声。 “她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人?”她猜测道,“不然你怎会……”这般失态。 她没有说完。不错,他刚才很是失态,竟当着裴渊跟朱氏的面如此惊愕,可不管有何内情,这都不是她该可以干涉的领域。 果然,问完这句话后,容玦看了她一眼,只苦笑自问:“这么明显吗?” 伏音一怔。 承认了?果然是像他熟识的人…… 她又开始胡乱猜想,刚在脑海中织就出“朱氏神似子夜初恋”的故事梗概,却听他轻叹:“她长得很像我早已亡故的母亲。” 伏音顿足:“神女?” 容玦亦停步:“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