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非从三角塔走出,放开神识。耳识听到赤鼎峰禁阵内的嘈杂,每一片树叶的颤抖,每一只昆虫的蠕动,一颗沙,一滴水,无以计数却个个分明的声音都历历入耳。而风过丛林,枯枝坠落,鼠雀争食,瀑水入潭的轰鸣更是震耳欲聋。
剧烈的冲击难以适应,木非捂着耳朵,痛苦的蹲在地。混乱的声音在脑袋里旋转奔腾,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厮杀。过了好久,声音才回归到有序,大脑才逐渐适应调整。
修行者都在追求“五眼六通”,若没有循序渐进的铺垫,神通现前之时,几乎就是一场灾难。
木非出了一身冷汗,等大脑能承受这些声音了,就集中精力去控制耳根,使耳根耳识能够任意调度,去采撷想要捕捉的声音。
经过一天的修正,耳识的通灵不再成为障碍。木非能从摇曳的丛林中,捕捉到每一片叶子发出的不同韵律,也能在瀑布雷鸣声中,捕捉到一条柳叶小鱼随着瀑布落下,摔在岩石的声音。
即便有序可控,即便不去刻意关注耳识,纷杂的声音还是很让人烦躁。木非暗暗感叹,“安静从此不在矣!”
夜幕低垂,木非又将神识力集中在眼识。黑暗不再是眼睛的障碍,黑夜宛如白昼。巨微远近的物象重叠在一起,反而辨不清距离大小。四周一切的景象都成了一个个虚像,成了一张只有线条的平面图。
“又来了!”木非弱化眼识,万物的质地、远近又显现出来。再放开,再收回……反复对照,留心观察,一整夜的修习才勉强能够运用。
太阳初照,木非伫立在天坑洞窟外的平台,眼如深潭,瞳似寒星。在有限范围内,可洞悉一切,不受阻碍:巴乌在地底的洞穴深处沉睡,头枕着一堆水晶矿石,口鼻发出节奏分明的轻鼾。山岭的那边,赤鼎阁山门外,那个糙汉向阵内张望。丹房的内室,采薇房间的一角,一只大蜘蛛在忙着结网……
然后是鼻识舌识的巩固,都是从不适应到适应,从不可控到随心所欲。
到了身识的巩固,弥麟甲居然在神气的催化下完全融入了皮肤,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皮肤毛孔格外敏锐,刚开始都受不了衣服的摩擦。神经重生了很多枝杈,神气运行极其通达。
木非差点神经失常,身体一直在高度紧张中,做不到片刻放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微风轻抚、地脉传动,都能激发身识的强烈波动。寒、暑、燥、困、酸、麻、胀、痛……各种感受都无限放大。青年浑身战栗又热血沸腾,身体像是在经历“四大分离”的煎熬,痛苦不堪。
身识巩固后,身体的感知,达到了又一个高度的平衡,身心恬逸舒畅。木非有所感悟:眼识属木,耳识属水,鼻识属土,舌识属火,身识属金。只有五行俱全,才能有生克制化的相辅相成。却少一个元素,就形不成周而复始的循环,反而会形成相互挤兑的神经错乱。世间有多少人,智慧攀升到一定高度,却没有机缘补齐最后一个短板,导致功亏一篑。要么在痛苦中疯狂,要么在绝望中自尽,其中就是这样的道理。
“眼、耳、鼻、舌、身”此五识为外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此四识为内识。外识辨识外相,内识认识自己。看清别人容易,认识自己太难。所以到了对“意识”的巩固,木非觉得无从下手,几番挣扎,进出不能,遂作罢。
稍事休息后,又回到时间后门中……
时间后门中,修持“沙影”一门功法就用去十六个月。剩下的时间,就要去专研护体防御的《三甲》,和隐匿逃逸的《铦略法》。木非经历了不少的生死离别,深知世道艰险,此二法也许就是死里逃生的最后依仗,所以不敢轻视懈怠。无论今后的路要通向哪里,活下去才是第一要素。
……
春城百花谷。
月兰城主和众弟子从发髻山撤出,就直接投奔司百花仙子。百花仙子治下的十二城,有四座沦陷,被兽族占领。其中两城的常驻修士更是全军覆没,两位元婴期城主也都取义陨落。苍天龙君洲部的这一分支可谓大伤元气。另一位弃城逃回的城主神威将军,身受重伤,被暗芒伤害得非常严重。不但修为连降,性命也丢了多半,膝下弟子一片恐慌。修行之人失去了师父的庇佑提携,恐怕超凡入圣的梦想就此破灭了。
兽族大军在步步紧逼,震洲大陆的各个城池在苦苦支撑。百花仙子安置好月兰城主和神威将军,就飞往各城实查,协调联系各路散修和凡人将士,控制着轻重缓急抵抗入侵。一方面调兵遣将,支援最吃紧的城池。一方面加固内阵,做好最坏的打算。
月兰城主虽没有神威将军的伤势严重,但和攻打东升城的兽族首领,在交战过程中,也被暗芒致伤多处。伤口无药可医,一直溃烂。暗芒那不知名的毒素腐蚀了经脉血液,使精气神全面衰减,几个月来一直得不到控制,后果不敢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