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说了,”卢米深深叹气,发出一声呜咽,“我觉得大小姐下个月可能不打算给我发薪水了!”
他的神情过于生动,玛丽也忍不住也笑出声来,她先将地图仔细补充完整,然后抬起下颌,居然少见地开了个玩笑:“那也说不定?你们的工资可都在那一边等着呢!”
于是荒野斥候装模作样地掏出仿制金币的项链,凑到唇边夸张地亲吻了一下:“放心吧,大小姐,请相信我的幸运!”
他花里胡哨地抛了媚眼,小声嘀咕道:“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别耍帅了!快去探路!”巡林客从后面踢了他一脚,“旧帝国的街区啊……不知道有没有浴池,这身沼泥是真不好闻。”
“结果发现浴场还在营业,但你没有能用的钱币。”
“那就已经不是付账的问题了吧!”
在许多波折之后,毕竟已经走到这里,大家的神色中都带上了些许释然的轻松,甚至还有心情拿先前的窘迫互相调笑几句。
经过简单地整备,清理了碍事的砂砾与藤叶,探索者们互相推搡着,逐一钻过那道狭窄缺口。
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开阔明亮起来,平坦的长街两侧,房屋静默林立,雕塑、长廊、水道,尘封数百年的古老时光扑面而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能听见突然变重、又努力放缓的呼吸声。
侦查飞贼在半空中“嗡嗡”地盘旋了好一会儿,因为能源不足,折叠起双翼,直直的坠向地面,伊兰连忙伸手接住它,避免再损失一盏灯。
他偷偷把玩了一下上面精巧的齿轮,将它递还给栀春,栀春这才恍然回神。
“……他妈的。”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他妈的,这怎么办到的。
栀春想象过许多情形,比如这一侧仍是保存完好的城区,或者是满目疮痍的废墟,也可能变成一片泥沼丛林,甚至早已被魔兽盘踞,哪怕真的是来自过去的幻影呢。
但她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
柔和的光线来自镶嵌于穹顶之上的日彩石,地面则由星金岩铺成,深蓝路面向远处延伸。似乎是经历过一场严重的地震,崩落的石块随处可见,横跨街道上方的廊桥水道从中断裂,形成一处处高低错落的瀑布。
不过,这里距离地表理应是四米?五米?
何况这一路上好像也没有经过什么下坡。
然而栀春根本无法去考虑有关地下空间的种种不合理之处,她的思维转得很慢,目光被城区中心的建筑物牢牢攥住了。
半座高塔。
更确切地说,半座倒悬于人造天穹的方尖塔。
它并非幻影。
高塔仅剩的左半侧几乎完好无损,但依旧无法从坍塌的那半边窥见里面的情况。
即便如此,还是能让人轻易地想象出它曾经的模样。洁白塔身上刻满复杂的魔法回路,凛冽塔尖直指璀璨地面,雕花券廊环绕过塔身,末梢温柔地垂坠下来,与下方的拱桥相连。
黄昏之后的人们难以想象这样的奇景——
分别伫立于地表与地底的双子塔互为镜像,当主塔部分早已深陷泥沼的今日,只剩下残存的倒影仍诉说着那些来自于魔法时代的,天马行空的浪漫与狂想。
卢米张了几次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慌乱地翻找拓写笔未遂,只能磕磕绊绊地比划道:“我……我想去看看,我知道这不太符合规矩,但我至少得去看一眼,否则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玛丽大概没有听清,只是本能地点着头,发抖的手甚至没办法画出一条完整的直线,脸上湿漉漉的。她试图擦了几下,也只是把满脸尘土抹得更斑斓了一些。
栀春最先冷静下来,她低头给侦查飞贼换上新的水晶,把它重新放飞,便毫不犹豫地朝着目标大步流星走去。
“怎么,要是现在就打道回府,你们难道不会做噩梦吗?”走出几米,感觉其他人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诧异道。
玛丽与她对视了两秒,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呼出一口气。她郑重地将手中的地图折起收好,抬头露出明亮的笑容:“当然了——成为遗迹的先遣,可是白狼的特权啊!”
“其实,”栀春微微挑起眉梢,耸了耸肩:“不管结果如何,团长小姐,我觉得你已经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