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之间的战争,定然不会跟凡尘界的战争一样。
姬焱的第一波进攻是用的妖兽。
掌握御兽之术的魔修带着几万只妖兽向以芥一城为中心横向展开的防线进攻,妖兽的吼叫与漫天飞扬的尘土拉开了第一场对峙的帷幕。
在姬焱还与无极刃交战时便开始修建的防线已经竣工一个月了,五大宗门以及前来支援的宗门修士、散修们在衡重仙尊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应对这第一波攻势。
敬堂邰是防线修建的总负责人,但是这种场面下他这个小辈还是要退居其后。
虽然芥一城是属于金羽宗的,但是经过五大宗门的掌门商议,还是由青霄剑门的人来负责整场战斗的指挥,蓬莱负责医治受伤的修士,无量峰负责维护防线,雪邙山负责主力进攻,金羽宗则负责后勤。
以芥一城为中心拉开的防线十分长,毕竟是修仙界与妖魔界的交界处。因为潭海的存在,战线虽然拉得很长,但是在两界距离越远、间隔的海面越大的地方,防守的力量也就相对薄弱。
为了能让妖兽大军从妖魔界到修仙界,冰属性的魔修联手将潭海的海面冻结出一条道路,可潭海太宽广,形成冰路所需要的灵力太过庞大,因此在妖兽大军抵达修仙界之后,魔修们就立刻收回法术,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冰路也在海水的冲击下支离破碎。
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妖兽大军往芥一城冲来,土系法修出手将地面变成泥潭,妖兽大军脚下一下子从平整的地面变成了影响行动的泥潭,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于是便给了修仙界修士机会,各种属性的法术向妖兽大军施展,形成了灵力风暴。
打头阵的妖兽只有金丹修为,之后大部分都是元婴修为,而数量最少的处于出窍期的妖兽在最后方。
泥潭虽然会影响低阶妖兽的行动,可对元婴与出窍期的妖兽没什么影响。
皮糙肉厚的妖修顶着从天而降的法术向芥一城冲去,衡重仙尊让人将城门打开,派负责近战的修士出去迎战。
法修负责的攻击范围距离城门有很长的距离,灿烂的法术光效与凌冽的剑光充斥在芥一城外,与之伴随的是从妖兽身上迸溅出的血液。
经过一天半的战斗,数万只妖兽的尸体遍布在城外的荒野中,流出的血液蔓延入远处的潭海,染红了一片海面。
姬焱的战船退居到海岸线百里之外,虽然跨越潭海只需要半天的时间,但姬焱还是出动了几百艘战船,在潭海中间形成了一个警戒线。
修仙界防止魔修暗中潜入搞事情,魔修同样也防着他们。
长榕出关的时候,魔修已经对修仙界进行了十几次进攻,除了第一波使用妖兽之外,后来都是姬焱的魔修大军。
不过两方有来有往,伤亡数一直在可控范围内。
长榕跟池陵听青元掌门说完目前前线的局势,脸上的急色慢慢褪去。
他跟池陵找到青元掌门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在议事堂,而是在……钓鱼。
瀑布从高山上倾泻下来,晶莹剔透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彩,而青元掌门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钓鱼。
讲真,水流这么急,真的能钓到鱼吗?
长榕瞥了一眼青元掌门一无所有的附近,连鱼篓都没有,想来对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钓鱼。
就比如自己躺在摇椅上大多数时间也不是真的睡觉。
青元掌门的话音落下后,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响彻。
片刻后,池陵先开口。
“掌门,需要我去前线接替衡重吗?”
衡重仙尊之所以成为对战姬焱的总指挥,并不是因为他是最适合当领袖的那个人,而是因为他是青霄剑门的人。
池陵知道衡重仙尊虽然平时做事稳重妥帖,但他的眼神只会落在有光亮的地方,在那些照不到阳光的暗处,经常会有所疏漏。
而姬焱攻打修仙界,恰恰存在着不少疑点。
青元掌门也考虑到这一点,在五大宗门的议事结束后,私下拜托蓬莱岛主尧山,让裴祈苍多辅助一下衡重仙尊。
虽然蓬莱派去芥一城的药修占了大部分,但也是有武力派的,而不久前刚刚晋升化神、最近刚刚养好伤的裴祈苍也是必然要去的。
“虽然衡重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你接受是最好的。”
青元掌门目光落在漂水面上的浮标上,轻松温和的样子与身边正襟危坐的长榕、池陵截然相反。
“长榕也去吧,宗门内有石焰跟华容就足够了。”
衡重仙尊跟长榕都是高战力,还是放到战场上更适合他们。
“长榕我倒是不担心,但是池陵……”
青元掌门的语气中多了一份苦恼,他轻叹一口气,“池陵,你要明白,对敌人可不能心慈手软。”
池陵成长在修仙界最和平那几百年中,虽然他知道池陵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经历过不少。
但他没有面对过这样被称作“战争”的场面。
按青元掌门所说,池陵到了芥一城后会接任衡重仙尊的位置,稳坐后方,负责整个战争的指挥,不用直接面对战斗。
但他所作的每一个确定,都会牵扯到数千、数万修士的生命。
有敌人的,也有同伴的,这将会给池陵许多的心理压力。
“掌门不必担忧。”池陵轻笑,温润如玉的面庞上篆刻着坚定。“池陵,定不负所托。”
他早已有觉悟,当魔修听从姬焱的命令,踏入修仙界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修仙界,容不得他人染指。
两人之间郑重的气氛与浓郁的使命感让长榕感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她知道青元掌门的意思,无非就是怕池陵招架不住那么惨烈的战斗,提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作为武力派,她只需要听从池陵这样的脑力派的指挥就可以了。
心理准备这个东西,她在决定逃离申瑜与成礼繁身边的时候就做好了。
长榕一直都在追寻自由,但她明白,她想要的自由是在“规则”的束缚下才能达到的。
当第一个人死在自己手下的时候,长榕就知道,她对死亡不再拥有着敬畏之心了。
这也意味着,不管自己杀多少人,都不会在她的心中留下波动了。
因此长榕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则。
她只杀该死之人。
但这个“该死”的界线,掌握在她的手中。
长榕与池陵不同,当她怀着满心的善意面向这个世界的时候,与她最亲近的人却以恶相待。
申瑜让她见到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青元掌门救了她,却并没有给她指明前进的方向。
长榕一开始想的,只是活着。